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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后,他还记得那张雪白稚嫩的容颜,带着轻愕仰起,瞳眸深圆,睫下生着一颗小小的红痣,有一种让人心跳的脆弱懵懂。一瞬间有什么突然撞入了心坎,世界变得明亮而柔软,一花一树从此有了不同的色彩。

他让小厮取来长绳,从井底捞起了失物——两枚拳头大的彩球,缀着五色丝穗,是她演百戏时的用具,也知道了她的名字。

小落。

这两个字盈在齿间,是那样惹人怜爱,她是府中买来演百戏的胡姬,善抛彩球和走绳。

她连声音都与寻常女儿家不同,低迷而柔软,带着三分齿拙的迟疑,格外可爱。这致使她频频被其他女孩取笑,越是如此,她越少开口,也不与旁人说话,愈发寂落而不合群,屡次受人欺侮。

可他从没见过她哭泣,更不会怨诉,也不会翼求他去惩戒欺凌者。她像一枚秀小的玉簪花,芬芳心口,隐秘而美好,安静得让人心疼。

他情不自禁,越来越多地去往西园。有时她在练习抛球,有时在走绳,听着教习的喝令在绳上翻跃,美妙的身姿软若无骨,让他迷眩神迷。管束这群伶人的是他奶娘的侄媳,岂会看不出少年的心思,常常找个由头将她遣出,给了他接近的机会。

“季兄太鲁莽了,季府素来重视声名,此女身份过于低微,私相授受又不避人,必会出事。”楚寄觉出不妥,忍不住插口。

翟双衡正听得津津有味,颇觉煞风景。“去去去,一个年少,一个多情,我听了都心动,何况季兄。事事拘谨,瞻前顾后,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季书翰涩笑了半声,良久道:“楚兄说得是,当时是我莽撞了。”

她是那样青涩,连躲避的意图都不会隐藏,可他情思萌动,怎容她避退。不吃他带来的小食,他当面抛入水塘;不接他送的东西,他当场摔碎;甚至连射礼时长辈所赐的翡翠扳指都险些砸碎,率性而忘形。

最终,她收下了扳指,他握住她柔软秀小的手,带着难以自抑的心跳吻上她的额,那种清甜而迷乱的滋味,无数次辗转入梦,一生都不会忘却。他满心计划,等祖母寿辰过后将她要过来放在身边。母亲对他万般疼爱,必会依从。

季书翰带着醉意的话语突然停了,翟双衡听得入神,忍不住催促:“后来如何?”

楚辞心细,发觉季书翰神色有些不对。“季兄?”

“是我害了她。”季书翰终于开口,忽然显出痛楚的喑哑,“我自私妄为,却不知许多事已落入他人之眼。”

两人相觑,楚寄猜测。“莫非她与季兄的私情遭人撞破,因此而被转卖?”

“我记得离祖母的寿辰还有十余日,我与友伴出游,暮时方归,回来后去找她,才知道……”季书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艰难地说出,“她被打了二十脊杖。”

两人齐齐色变,一个柔弱的小丫头受二十杖,这已经不是惩戒,而是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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