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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您让我往哪飞?”江海树的声音凄凄惨惨地拍在陈樨后脑勺上。

“你还差一年才成年,不会有人为难你的。这房子要是真的被拍卖了,你就去找你那些堂叔、表哥,他们看在你姓‘江’的份上会给你安排一条出路。实在不行就回安徽老家,不是说你在那边还有个舅舅?对了,你还有钱吗……“

江海树急道:“我手头上还有些钱。您都拿去,带上我!”

“幼稚!之前房子产权没分割好,你爸死后我才跟你在同个屋檐下又待了九个月。你看着我的脸,我带着你走合适吗?”

“您是怕别人误以为我们俩有不正常的男女关系?”

陈樨刚回复的一口希望之血差点喷在了行李箱里。她都被气笑了,回头指着江海树的鼻子,劈头盖脸地骂道:“我眼光有那么差吗?什么不正常男女关系……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子脑子里是不是有屎?我就想不明白了,你爸人精一个,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傻蛋,当初的亲子鉴定是不是有问题!我让你看着我的脸,是在质问你:我看上去像是带着前夫拖油瓶跑路的那种人?”她说着朝江海树将近1米8的个子比划了一下,“还是那么巨大的一只……滚蛋!”

她将哭哭唧唧的江海树驱赶出视线范围,很快收拾好行李,拖着箱子冲下停车场,直奔那辆绿油油的超跑。选择绿超跑的原因很简单——助理小张昨天刚给这辆车加满了油,而她出门前正好在边柜上找到了车钥匙。

“妈,妈……”江海树阴魂不散的声音尾随而至,他追上来一手扶着车门,喘着气说:“这辆车也被查封了,而且它太骚……不,不,我是说它太有个性,不适合您现在使用。您要走也得换一辆车!”

陈樨阴恻恻地瞪了江海树几秒,从那头被她炫耀手艺时剪得参差不齐的头发,再到她从国外给他带回来的小众设计师品牌t恤,最后是他手中拖着的小箱子……怎么会这样呢?她都要冲破暴风雨了,怎么还甩不掉一只半大不小的家雀?她别开脸去,环视还停着不少好车的停车场,以前她怎么没觉得这里的空气是那么沉闷。她垮着脸对江海树说:“想上车就给我闭嘴!”

时间回到23个小时后的现在,江海树提着行李站在陈樨身边。他们的左前方是一个眼看着热闹起来的菜市场,市场的另一侧有座半新不旧的的门楼,上面挂了两个牌匾,一个写着“金光市场管委会”,一个是“金光巷街道办事处”。门楼的后头是一条晾衣绳和电线杆夹道的小巷,通往几栋居民小楼。那些楼房看上去有些年月了,墙上的水泥已斑驳脱落。

这一路上陈樨勒令江海树如非必要不许说话,江海树自然也不敢问她要把车开向何处。他凭借着有限的方向感判断出他们至少跨越了四省,一路往南而行。陈樨开车的样子十分笃定,既不需要导航也不曾迟疑,显然对目的地早有规划。

当然,她做什么事都是这样,出去买个包也常常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江海树起初以为陈樨在南边置有产业,风口浪尖上过来休养一段时间再正常不过,毕竟陈樨的青少年时代有很长一段时间跟随她父亲在南边的几个省份辗转生活,她是会嗦粉、爱喝汤、泡功夫茶,粤语和西南官话都讲得十分顺溜的北方人。

“这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江海树指着那几栋居民楼,不确定地问。他倒也不是嫌弃,只是震惊,极度地不敢相信自己十七岁的眼睛。

“嗯。”陈樨应了一声,不知道在包里翻找着什么。

“您是过来投奔亲戚?”

江海树又收到了陈樨漫不经心但肯定的回答。陈樨这个人不难相处,但也不容易与人打成一片,熟人遍天下,来往密切的没几个。她自己亲妈和海外的亲戚在过去四年里也没联系过几回。她像某种强悍但敏感的动物,关键时刻只会选择有自己气味的安全洞穴藏身。他怎么不知道她还有这一号可以投奔的亲戚。

“这亲戚……亲吗?”江海树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

陈樨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塞进牛仔裤兜里,斜了江海树一眼:“你有更亲的亲戚可供选择?”

“没有!”江海树立即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们别站在太阳底下,您替我拿一下这个,我们走吧。”

陈樨看向江海树脚边皱巴巴的黑色塑料袋:“这是什么?从哪冒出来这一袋东西?”

“我刚才买的土鸡蛋。”江海树弱弱道,“刚才那老太太说了,不土不要钱。我看她年纪大了,怪不容易的……”

陈樨懂了,这很江海树。她拎起那袋土鸡蛋,觉得这东西跟自己将要去的地方十分相衬。

“走,再不走土鸡蛋就孵出土鸡了。”她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