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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想到头来和陈樨站在同一阵营,一样坚信卫嘉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只有尤清芬。她给陈樨打电话,用熬到干哑的嗓子一遍一遍地重复:“开车的人不是他!绝对不是他!”

她也说不出个原由,更拿不出证据。凭什么不能是他?陈樨仿佛体会到了自己魔怔的时候旁人对她的观感。

疯子!

然而疯子也有几分可怜。

卫林峰那晚出门去给怀孕的尤清芬买一碗小馄饨,被彻夜蹲守在楼下的人用水果刀捅了。行凶的是个孱弱的老妇人,癌症晚期患者,她的老伴正是那个前往化工厂讨说法无果,回去后被气死的老头。

那一刀伤及脏器,卫林峰没有立刻死去,他被闻声赶来的尤清芬送往医院抢救,在icu里待了六天才宣告不治。最后卫嘉也未能赶回去看他一眼。

在医院苦熬着等待生死宣判的中途,尤清芬肚子里那个先天不良的孩子也没了。

卫嘉的案子开庭已是一个月以后的事。尤清芬作为被告家属接到了法院的通知。她在审判庭门口遇见了受害人一家。车祸中受伤的男人腿上打着石膏,后面跟着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

事故发生后,车主孙长鸣一次性赔偿了受害人家属经济损失,并支付全部治疗费和死者的丧葬费,受害人家属同意对卫嘉予以谅解。然而即使出于赔偿金的考量出具了谅解书,丧妻的丈夫和骤然失去母亲的孩子在庭上也难掩悲伤。他们从尤清芬身边经过,那个大一点的孩子恨恨朝她啐了一口。尤清芬耷拉眉眼,蹭去脸上的口水,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轻佻地笑了笑。

陈樨也坐在旁听席上,穿着为约会而备的那条新裙子,口红明艳。卫嘉被法警带出来,人还是老样子,没胖也没瘦,面上不辨悲喜,只是头发变短了,更显得高眉骨下那双眼睛深潭似的,与她对视数秒又掩藏于长睫阴影之下。

孙长鸣一家人没有出现,段妍飞来了,就坐在陈樨身边。月初她们在卫林峰冷清但还算体面的火化仪式上见过一面。那天陈樨到得晚,还没站定就被段妍飞身后窜出来的一个人抱住了。要不是那人哭着叫“嫂子”的口吻独一无二,陈樨几乎不敢相信怀里剪着寸头,枯瘦如柴的年轻女人竟然是卫乐!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哄得卫乐安静下来,胸前全是鼻涕和眼泪,事后才想起自己连柱香都忘了上。

卫乐离了婚,和从前的婆家划清界限,现在暂时跟着尤清芬生活。陈樨陪同卫乐走完了整个仪式,还和尤清芬以及她那个叫“阿银”的朋友一起吃了顿饭。临到走前,她再三保证自己一有时间就会去看卫乐,卫乐仍旧哭得比在灵堂上还凄惨。

夜深的殡仪馆附近不好打车,陈樨顺路把段妍飞捎回了市区。这让段妍飞有种如释重负的唏嘘——经历了在孙家的不欢而散,她以为她们从此会老死不相往来。

陈樨管不了这世上的不公,她只生一个人的气。他朝她扑腾了那一下,她多开心啊!以为这人从此想通了要上岸,岂料他撒手就沉进了更深的所在。所有的人和事他都安顿好了,唯独忘了他自己。也漏了她。或许在他看来这算不上什么损失,那些被舍弃的不值一提。

旁听席上还坐着卫嘉学校的辅导员和好些个同学,他们脸上无不流露出痛惜的神情。有一两个善感的女生悄悄红了眼睛。段妍飞拍了拍陈樨的手背,想要给她一些安慰。陈樨漠然移开了手。

有什么可难过的,她也不是卫嘉的谁。两人稀里糊涂厮混几年,顶多做了几天的短命情人。她这辈子还会有许许多多个精彩的“几天”。像她这种没定性的人,很快就能把他抛在身后。他会成为陈樨的历史车轮下一条旧车辙,风一吹雨一扬,什么都不剩下。

陈樨平静地听公诉人陈述案发过程,忽然很想问问卫嘉——是不是只有把自己沉到最深处才不用再托举任何人?毁了自己,你就自由了?

半月后,判决结果下达。一审以交通肇事罪判处卫嘉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他放弃上诉。

陈樨顺利毕业了。她告别师兄们的实验室,自己一个人去外面玩了一圈,人也晒得黑了一层,回到她妈妈身边小住,差点儿被宋女士用面膜包裹成木乃伊。

卫嘉出事的消息传来,宋女士除了鼓励陈樨出去散散心之外并没有过多的规劝。伤心哄是哄不好的。她接了个大导演的新电影,进组在即,临行前还是放心不下,叮嘱道:“心情不好嚎两声,少吃甜食,多敷面膜,我的沙发容不下落魄的黑胖子。”

陈樨在她面前倒没有强撑着,求证似地问:“妈,你现在还会为我爸难过吗?”

宋女士一怔:“狗屁!我早忘了。”

“那我就放心了。”陈樨释然道,“这么说,年轻时的感情根本不算什么!你当年不也死去活来地爱过老陈,又拍拍屁股走了。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我也可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