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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对不起,我真的吃不下去。”

茵姐儿咬了一口乌雪昭做的月饼,全吐了出来。

乌雪昭生怕茵姐儿吃坏了肚子, 忙道:“快别吃了。”

灵月端了一杯水过来,给茵姐儿漱口。

茵姐儿漱了口,另连喝了两杯水。

乌雪昭自己捡起一块月饼, 尝了一口, 眉头拧成了麻花。

真的好难吃。

她忽地沉了嘴角, 吩咐丫鬟:“全都扔了。”

眼睫一垂, 不知想到了什么, 虽不明显, 大家却都是熟悉她的,知道她有些不高兴。

茵姐儿拉着乌雪昭的胳膊哄道:“好姐姐, 我只是不喜欢你的糕点,可我还喜欢你的人呀。”

乌雪昭摸着茵姐儿的脑袋淡笑:“我没事。不早了, 快回去睡吧。”

茵姐儿点头,灵月打灯笼送她回去。

夜里,乌雪昭是蹙着眉入睡的。

老天爷既赐她一双巧手, 女红针黹、写字作画都尚不错,怎么做东西这般难吃。

但愿天子没吃才好。

中秋过后,连老夫人的病也好了, 乌家也渐渐安宁下来。

蓝氏的病却越发地重了,双眼发青, 下人常常说她梦魇睡不着,闹着要乌婉莹过来看她。

自打祈福事情之后, 乌婉莹便没来过乌家。

中秋节礼, 也是忠勤伯府差人送过来的, 她本人并未亲自过来。

这日乌婉莹打算回娘家去看蓝氏。

郭氏见着了,冷着一张脸道:“又回娘家?”

乌婉莹低着头回话:“是,儿媳母亲病得厉害,念叨着要我过去。”

如今除了她,母亲再也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

郭氏冷笑,“她还真好意思病。”

满京城里谁不知道蓝氏冤枉乌雪昭多年,阜光寺里那一出,多险呐,一个不小心贴上“命格不详”的烙印,恐怕得把命丢在那儿。

再歹毒也是没有了。

乌婉莹脸皮子火辣辣,埋着头不敢顶嘴。

郭氏倒不管蓝氏多么的毒。

心机手段,哪个内宅妇人没有?

她只怕蓝氏愚蠢,以后连累忠勤伯府,冷漠警告道:“这是最后一次,年前我要是再看见你回娘家,干脆就不要再回来了!”

“是。”

乌婉莹屈膝向郭氏告辞。

一回乌家,她就跟乌雪昭在甬道撞见。

乌雪昭朝乌婉莹看去。

她消瘦了许多,双颊凹陷,不复年轻之态,已有操劳几年的疲态。

乌婉莹也打量着乌雪昭。

她这个姐姐真美啊,眉宇间真轻松自在,脸色红润,全是这个年纪少女应有的风情。

两人明明差不多的年纪,她总是什么都落后乌雪昭。

原以为嫁的好了,总能高出她一头,却也没有。

但不知为何,蓝氏这事之后。

她攀比心淡了很多。

还觉得站在乌雪昭面前,很难堪,但她不想让乌雪昭看出她的难堪。

乌婉莹心情复杂地走上前去,冲乌雪昭福一福身子,说:“姐姐,对不起。我代母亲向你道歉。”

乌雪昭停下来听她说话。

想到蓝氏在乌家的处境。

乌婉莹压下愧怍,一脸要强地道:“我知道是母亲做错了,但母亲养大了我,你再怎么恨她,她都是我母亲。姐姐,不管以后你想怎么报复母亲,我都不会坐视不理。”

然而谁看出,她这话说得心虚,底气不足。

泥菩萨过河,她还要保蓝氏。

简直说笑。

乌雪昭没什么反应。

冲她还了一礼,擦肩走了。

乌婉莹忍不住回头看乌雪昭的背影。

真是云淡风轻。

曼芸上前来宽慰道:“奶奶,您放心,以雪昭姑娘的性子,不会报复夫人的。”

乌婉莹疑惑着喃喃:“她为什么不会?她为什么总是这样?”她心里从来没有过不甘、从没过嫉妒和恨意吗?

曼芸摇头。

嚣张的碧叶也呆住了,她总想耀武扬威,为主子出一口气,到底在出什么气?

乌婉莹愣然片刻,怪异地呵笑一声。

她真想有一天能看到乌雪昭妒意横生、心有不甘的样子。

乌婉莹收拾好心情,去蓝氏院里探望她。

蓝氏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终于盼来了女儿。

她已经好多天没出过院门,丁点外面的消息都不知道,伺候她的也都是些年老的粗使仆妇,或者瘦弱的丫鬟,根本不堪用。

每日吃苦得要命的药,连一颗蜜饯也没有。

线香都不许她烧菩萨了,她已无人可诉。

蓝氏见了乌婉莹就哭。

这些年过的优渥,她才知道自己原来受不得这份煎熬。

她更担心乌婉莹过得不好,拉着女儿紧张地问:“你婆家有没有因为我的事欺负你?”

乌婉莹摇摇头,说:“没有。”

尽管心里也难受,但她还是要说:“娘,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您了。”

蓝氏顿时变了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乌婉莹,掐着她的胳膊,问道:“婉莹,你不要娘了吗?我养大你,为了给你谋一门好亲事,不惜担着被休弃的风险,你就这样对我吗?!”

乌婉莹心如刀绞,哭着说:“娘,弟弟不是雪昭害死的。”

前言不搭后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说这句话。

但总觉得,这件事横在她们母女之间,必须要说清楚。

蓝氏松开了乌婉莹,靠着墙侧过身去,冷声道:“我不用你来教训,既然你以后不想来,就别来了吧。”

乌婉莹泣不成声。

留下些银子和用物,便走了。

脚步声彻底消失后。

蓝氏转过身,颤抖着去抚摸乌婉莹留下来的东西。

启哥儿的死,她也只是受了道士欺骗。

可这些年她从未主动害过乌雪昭。

就是在太妃面前,她也不过是想为自己儿子伸冤而已。

现在居然连女儿都要疏远她。

她真的错了吗?

-

“皇上在里面,你直接进去。”

郑喜在干清宫门外,向谢秉期示意。

谢秉期微微颔首,抬步进殿。

郑喜忧愁地叹了口气。

帝王惩罚迟迟不落,是在等事情悉数结束。

待薛芷语也收拾完,他们俩的苦日子就来了。

但是雷霆要降不降,才是最吓人的。

这段日子里,就够他们忐忑不安、夜难安枕的了。

要是让他现在再看见薛芷语,郑喜只想同她冷笑说一句话:赶紧死吧你!

她早点儿死,他的心才好早些安进肚子里。

谢秉期大致说了下京中祈福流言的风向,没什么人骂乌雪昭,也无人联想到国祚上。

桓崇郁闭目听着,神色没大变化,这便是还算满意的意思。

道士的处境不用说。

谢秉期抓走他的当天,就用倒刺弯钩穿过了道士的大腿,弯钩勾筋脉,倒刺拉着骨肉,是个人就受不住。

依帝王吩咐,人到现在还没死。

等到道士熬不住了,他还要试试弯钩穿肠的效果呢。

至于薛芷语身边出主意的秦妈妈么,他另有一箭双雕的用途。

谢秉期又说了蓝氏的处境。

相比之下,蓝氏是最舒服的,了不得病死而已。

桓崇郁冷笑了一声,眼里戾气显现:“她最该死。”

当初把雪昭一个人弄晕了留在寺庙里。

就没考虑过,她一个绝色女子,孤身一人。

如果推开那扇门的人,不是他,是别的男人呢?

他想不敢往下想。

还有这些年雪昭在乌家受的委屈。

但凡换一个识大体的女子当她继母,她都不会这般静默内敛。

蓝氏死不足惜。

细细想下去,桓崇郁突然觉得乌家人也都该死。

多好的姑娘,叫他们养成这样。

罢了。

真都弄死或吓死,她该伤心了。

桓崇郁收敛了身上的杀意,冷淡吩咐道:“乌家内宅的事,你暂时不要管了。其他的,你看着办。”

谢秉期领命:“是。”

从干清宫里出来,谢秉期直接回了诏狱。

里头的兄弟告诉他:“谢爷,道士快不行了。”

祈福都过了,他也该死了。

谢秉期面无表情道:“交给我。”

他抽出袖中倒刺弯钩刀,走进牢房。

按照锦衣卫办案的风格,那道士最后死的时候,一丁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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