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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雪昭就这样,走到乌婉莹面前,和她相互见礼。

见过了,也就走了。

与往常无异。

乌婉莹就这样看着乌雪昭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们虽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也不过是如今这般,相互见礼之后擦肩而过的关系罢了。

雪昭应该永远不会恨她们吧。

自然也永远不会原谅她们。

忽然间,乌婉莹安然接受了当前的一切。

有种释然。

或许是从乌雪昭云淡风轻的衣角上,学会的释然。

乌婉莹去老夫人院里找婆母郭氏。

郭氏也见不着乌雪昭,拜过了老夫人就和乌婉莹一起回去了。

婆媳二人同乘时,郭氏掀着嘴角,冷笑连连。

乌婉莹不知如何得罪了婆母,实在看不过去,抬头问了一句:“……婆母,您的嘴怎么了?”

郭氏睨着她,道:“真看不出来,你母亲为了把你嫁进忠勤伯府,什么谎话都说得出来!”

乌婉莹一头雾水。

什么谎话?

郭氏气结道:“要不是你母亲骗我说雪昭姑娘不能生育,现在做我儿媳妇的就是她了!”

怎么会是眼前这个蠢货!

“不能生育?!”

乌婉莹瞪大了眼睛。

还有这么一回事?

郭氏全然不信了。

一国之母,怎会不能生育,当帝王是个糊涂人?

定是蓝氏说谎。

郭氏越看乌婉莹越不顺眼。

难得攀上皇亲国戚,偏偏是个和皇后娘娘不对付的关系……

乌婉莹没工夫管郭氏的冷眼了。

她看得出来,她娘肯定没说谎,雪昭莫不是真不能生育?日后岂不是只能养旁人诞下的皇子?

乌婉莹自己就是养女。

她知道,没血缘的关系,终究有隔阂。

蓝氏心里的第一位,始终不是她。

只盼着,乌雪昭可千万别替旁人养孩子。

那也太糟心了。

-

乌雪昭到了江家,江家一大家子都在,仿佛特地迎接她似的。

连大舅舅都在。

赵江氏今日回门给娘家拜年。

她们一家,自然也在。

乌雪昭一进内院正院,便觉气氛怪异,不知多少双眼睛,齐齐地看过来。

看的人不舒服。

不过,都是官僚之家。

最拿手的本事,便是将人捧舒服。

乌雪昭才走进去,里头热热闹闹笑开了。

似从未有过隔阂。

乌雪昭给江家长辈拜年,入了座,和小舅妈坐在一块儿。大舅妈不停地夸赞她,还说她身上刚穿的狐毛好,问是哪里做的,改日她也给女儿做一件穿。

乌雪昭端着茶盏,轻声说:“皇上赏的。”

“……”

赵江氏更是彻底不说话了,抹了脂粉,脸色还很苍白,眼底下乌青乌青,显然这两日根本没睡好。

赵诗斓还是端庄大气的样子,亲戚们面前,脸上笑吟吟的。

总之,江家今日的热闹,就全集中在乌雪昭身上了。

因有迎梨迎杏在旁护着,江家这头也极有分寸,只口头恭维乌雪昭,没敢近身。

乌雪昭坐在宴席上,人群里,神色淡然。

有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带着雪色花朵般温静的高洁。

莫名的,就和众人与众不同。

不论是谁,在她身边就黯然失色。

就算是往日在人前长袖善舞的赵诗斓,也变得有些口齿不伶俐,沉默了许多。

散席后。

乌雪昭特地去了一趟小舅妈院子里,给小舅舅和小舅母,还有小表弟送些独一份的东西。

这几年,小舅舅一家每年都往京中寄送东西。

凡江家孩子有的,她都有。

虽说大家不常相见,来往也淡薄,但这份细水长流心意,是珍贵的。

赵江氏和赵诗斓母女,本想去江家大夫人的院子里,可赵江氏一想到大嫂刚才见到乌雪昭的那个谄媚样子,就不乐意再过去坐。

虽是自己娘家,拜完年吃过饭,也冷了脸早早地走了。

回家的马车上。

赵江氏便说:“就数你大舅母变脸最快!没想到她竟然是这种人,以前还真没看出来!”

赵诗斓在马车上劝赵江氏:“娘,这也是人之常情。”

她们面前坐着的可是皇后。

赵江氏痛心疾首道:“……雪昭怎么会是皇后?我儿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她看着赵诗斓,想从女儿脸上找出瑕疵,却一丝也找不到,越发的心痛。

赵诗斓无奈叹气。

封后又不是比脸就成了,何况,论长相、品性,雪昭并不比她差。

赵江氏长吁短叹。

天晓得她听说乌雪昭被封后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彻夜难眠。

今日回到江家,亲眼看到大哥大嫂变了脸,更是像陷入泥淖似的难受,全身混杂着湿重的淤泥,爬不起来,淹不死,窒息般的难受。

早知道,就不去乌雪昭的亲事上捣乱了。

由得乌雪昭嫁去朱家。

可惜,悔之晚矣。

许是因为心里不好受。

赵江氏安静了一路,直到回了赵家,才和赵诗斓说:“自古当皇后的,也未必受宠、未必能诞下皇嗣。我儿天姿国色,等日后皇上要选妃的时候……”

赵诗斓戳破赵江氏的美梦:“娘,皇上心里已容不下旁人。”

赵江氏一愣。

赵诗斓目光笃定地说:“皇上封后不封妃,已经够不守规矩,原拟定初五封后,又提前到除夕。您好好想一想,雪昭妹妹在皇上心里的分量。”

若是昏庸帝王,朝令夕改不足为奇。

但当今天子不是。

却依旧,为乌雪昭冲动行事。

赵诗斓有自己的傲气。

帝王偏宠皇后,妃嫔不过是深宫里的点缀罢了,她不愿做旁人的点缀。

日后嫁人,不求琴瑟和鸣,但求相敬如宾、求一份高门贵女应有的体面。

显然,入宫是不可能求得这份体面。

赵江氏闭上了嘴。

憋到回了家,才不甘地说:“这下子,江若贞死了也该瞑目了!她的女儿竟这样出息。”

天底下,可再没有比皇后更尊贵的身份了。

赵诗斓语塞。

母亲怎么能将这种话宣之于口……若让人听见,定会为赵家惹来祸事。

真的要让父亲好好管一管母亲了。

赵诗斓挑了个不点眼的功夫,去找了父亲。

虽是告母亲的状,仍旧说的委婉:“……母亲言辞稍有些过分,虽是在家中,女儿终究怕隔墙有耳。”

赵大学士深知妻子品性,听了三分,就明白十分的意思,沉着脸道:“爹知道了。”

赵诗斓也心事重重,便告了退。

赵大学士拍着女儿的肩膀,微笑着说:“斓姐儿,不与日月争锋,星辉自有星辉的动人之处。”

赵诗斓含笑颔首,道:“父亲放心,女儿明白。”

“听说今早甬道上还摔了个婆子,回去路上小心。”

“是。”

回到闺房。

赵诗斓看着烛台,想起那封被烧了的信,心里踏实了不少。

幸好她烧了,没叫母亲瞧见。

不然真从赵家泄露出去,只怕赵家会大难临头。

房中温暖如春,赵诗斓白日里不喜小憩,便在窗下抚琴。

脑子里回忆起去江家拜年的情形。

她并不艳羡帝王封乌雪昭为后。

人各有因缘。

世间并不止一种好的活法。

但是突然在舅舅家受到冷落,她还是感受到一种来自亲人的落差。

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好像外祖母、大舅舅他们,对她的疼爱是虚假的,是会随时变化,是捉摸不住的。

平稳的琴声,随着赵诗斓凝滞的思绪变得虚浮无力。

可是……像这种冷落,乌雪昭已经受了十几年。

要不是今日亲身体会。

谁能知道乌雪昭从小到大,会是这样的心境?

-

年初五,百官上值。

开年头一件大事,便是帝王婚事。

与寻常人家一样,帝王大婚,也要执六礼。

内阁商议,让礼部先择一吉日,先告天地宗庙,再纳彩问名。

礼部择了几个吉日,都在二月间。

帝王不满意。

派郑喜送了个日子过去。

礼部照帝王心意择定之后,将奏本先送去了内阁。

众阁臣一看,好一阵沉默。

虽说天子弱冠之后才成亲,的确晚了些。

可元宵都没过就急着告诉祖宗您要成亲。

……倒也不用这么急。

作者有话说:

郑喜:麻烦大家过完年加班搞搞皇帝大婚[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