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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端,是一阵深长的呼吸。

夏天倾听着那呼吸,时间仿佛也在此定格。

良久,她主动开口:“不周?”

“嗯,夏天。”

她已经很久没和徐不周说话了,男人的嗓音醇厚而温柔,像细细研磨的黑咖啡,芬芳弥漫在空气中。

俩人又安静了,以沉默相对,但如潮的思念却在细细的电流声里,翻滚如浪涌。

“没有很多时间。”徐不周哑着嗓音,低声道,“每天睁眼到闭眼,每一分钟的时间都被占满了。”

“很辛苦,徐不周。”她站在窗边,望着西沉的斜阳,“这是你想要的吗。”

“我想要的…从始至终,从来没变。”

夏天低垂着眸子,嘴角浅浅绽开:“不周,这半年我也想了很多,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想跟你说,你的一切决定我都尊重。”

“我要挂了,夏天。”

“不能再多聊一会儿?”

“嗯,时间有限制。”徐不周深长地呼吸着,“夏天,记住一件事。”

“嗯?”

“你永远是徐不周的夏天。”

……

通话,戛然而止。

夏天望着窗外浓墨重彩的盛夏夕阳天,怔怔地…拧开那瓶无糖汽水。

*

那天的事,直到很久以后,夏天回想起来也只觉得心惊胆战。

如果那天乔跃跃没有赶过来,她真的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俩女孩抱在一起看恐怖片直至深夜,后来夏天迷迷糊糊便睡着了,睡得特别沉,一觉梦醒已经是次日清晨。

她梦见了自己的死亡,是的,她死了,她跳入了江里,江水铺天盖地灌满了她的呼吸,脆弱的生命伴随着呼吸一点点流逝,她甚至感觉临近死亡的那一刻,灵魂飘出了身体。

她的意识借着如风一般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上飘飘荡荡,她亲眼看到自己肿胀的身体被打捞起来,看到母亲抱着她痛哭流涕,弟弟当然也哭了。

父亲夏仁没掉眼泪,手插兜立在边上,配合警方调查,婆婆更是一滴眼泪也没流,脸上甚至浮现几分可惜的意思,仿佛看到她宝贝亲孙子的彩礼就这样随水流逝了一般。

她为什么会死,她记不得了,灵魂很多时候是记不得事的,就像人醒来也不会记得梦境里发生的故事。

场景一转,夏天看到了让她心碎的一幕。

她看到徐不周抱着她的骨灰盒痛哭,那是夏天第一次看到他哭,玩世不恭的徐不周、浪荡不羁的徐不周...

他哭泣的时候发不出声音,眼泪一滴滴从眼角落下来,但他紧抿着唇,全身都绷紧了。

徐不周抱着她的骨灰盒,消沉了三个月之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而夏天的灵魂附在骨灰盒上,被他温暖又冰冷的怀抱紧紧相拥。

有几次,徐不周尝试着自杀,践行那个“死在一起”的可怕誓言,他抱着夏天的骨灰盒,走上了公寓的楼顶。

夏天的灵魂竭力地嘶吼着,泪流满面,她想让他活下来,想让她代替他飞向天空,完成未竟的梦想,在沙漠里看满天繁星、去领会人世间更多她从未感受的新奇、每天早上推开窗户,感受雨露和晨风轻拂脸庞的温柔…

夏天用力地抱住了少年的腰,哭着求他,求他活下来。

因为人间总有可亲可爱之处。

没有夏天,还有春天、秋天和冬天啊!

徐不周像是体察到了夏天的挽留,他抱着她,坐在天台上痛哭了一整晚,却不再有自杀的念头。

后来,徐不周用自己残余的生命,足迹漫遍世界各地,他成为了最优秀的飞行员,也曾去往浩瀚无垠的沙漠,在沙漠里眺望星辰…

他守着夏天的骨灰盒,度过了一生一世。

……

夏天几乎是呛哭着醒过来,睁开眼,便迎上了乔跃跃担忧的目光,她揪着她的衣领,激动地说:“夏天!你总算醒了!你担心死我了!”

她左右四顾,看到周遭是洁白的病房,微风撩动着窗帘,泛起层层涟漪。

“这里是…?”

“你被人下药了!”

乔跃跃激动地说,“昨晚我怎么叫你都叫不醒,然后又听到门外有人撬锁开门的声音,把我吓得半死,我马上打电话报警了!草踏马的!你都不敢相信,那瓶无糖可乐里居然有药!警察已经把你楼下的那个猥琐色|狼请进局子里了!好险啊。”

夏天听着乔跃跃的话,后背都惊出了冷汗:“真、真的?”

“你这一觉都睡到中午了,昨晚我可是一整晚都没阖过眼,天呢,吓死个人了。我听到撬锁的声音,整个人都没了,你又一直叫不醒,幸好后来警察赶到了。”

夏天脑袋胀胀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着,厘清了乔跃跃的话,也觉得后怕不已。

如果…如果不是她约了乔跃跃看电影,后果不堪设想。

她一把抱住了乔跃跃:“谢谢你!幸好有你。”

“没事没事。”乔跃跃轻拍着女孩的背,“呼~我也被吓死了,刚刚你睡觉的时候都在哭,哭什么啊?做噩梦了?”

“嗯,我梦到我死了。”

“妈耶!呸呸呸呸!大清早的。”

夏天嘴角绽了绽,回想着那个真实的梦境,仿佛每一寸的心碎,都深刻而清晰…

她好想见到徐不周啊!

……

佘朗被警方抓获归案,也交代了他给夏天下药的罪行,包括这么多年的图谋不轨。

从她高中开始就给她送可乐喝,其实等一个机会,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

佘朗被判了刑,楼下的副食店耶关了门,每个邻居经过店门口都要呸几口,也庆幸小区里没有发生这样可怕的惨案。

八月底,夏天见到从集训营里出来的徐不周。

少年依旧留着寸头,岔子似更短了些,近乎贴着头皮,但丝毫不影响少年的英俊,轮廓越发硬朗锋利,阳光下,他皮肤白得像在发光。

他背着单肩包,站在公交站牌边,偏头无意间望见了夏天。

她穿着纯白的裙子,撑遮阳伞,安静地看着他,温柔地轻唤了一声:“不周。”

徐不周摘下耳机,嘴角绽开轻佻的笑意,对她伸出了手:“夏天。”

蝉鸣嘶哑,一切美好得宛如初见。

作者有话说:

如果无法承受后面的故事,就请在这里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