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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向晚嘴角带笑:“挺好,看来我说对了。”

朱飞鹏立马接上:“好,我马上通知祝康他们,顺着这个区域,搜寻枣河旁边石滩地。他在酒后对钱勇说过,杀人埋尸枣河边,只要找到尸体,就能定他的罪!”

谭学儒的神情更加紧张,整个人开始颤抖。

【怎么办?我掩埋尸体的地方距离那石滩地不远,就在灌木丛那棵枸骨树底下。如果警方真的去挖,那我怎么办?】

听到这些话,赵向晚站起身来:“朱师兄,把他带上,我们和祝师兄一起出发,找尸体!”

谭学儒双手死死抠住铁椅扶手,拼命摇头,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

朱飞鹏冷笑一声,一把将他抓起来:“走!”

一行人来到犯罪现场,距离青石滩涂十米远的灌木丛里荆棘横生,芦苇足有一人的,杂木胡乱生长着,平时根本没有人走进去。

七月的阳光毒辣无比,挥洒而下,令灌木丛的阴森感少了许多。

不用赵向晚指引,从谭学儒抗拒的程度,朱飞鹏就判断出埋尸地点一定在这个灌木丛里。

带人走进灌木丛,谭学儒死也不愿再往前走,一屁股赖在地上,抱着脑袋 狂喊起来:“我走不动了,我走不动了!”

赵向晚岂能容他逃避?蹲在他面前,轻抬右手,在空中轻轻划过:“这里?这里?这里?”

谭学儒不肯抬头。

重回这个恐怖之地,谭学儒的心理防线彻底垮掉,不停地叫着:“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杀人——”

赵向晚右手虚点:“这块地肥力不够,那棵叶子长刺的树倒是长得好……”

话音刚落,谭学儒整个人缩成一个团,全身僵硬,可是眼睛却不听使唤地望向灌木丛西侧那棵并不算壮实的枸骨树。

冻结反应!越紧张,越会盯着那让他恐惧的事物。

朱飞鹏福至心灵,大步流星走过去,指着枸骨树下,大声道:“挖!”

当头尸体挖出,现场所有民警都感觉有阵阵寒意涌上来。

时隔一年多,肌肉早已腐烂,只剩下森森白骨。

残余的破布烂衫,依稀可辨认那是一块黑色镂空花的布料——这是魏清婉失踪前穿的黑裙子。

DNA检测确认尸体身份还需要一点时间,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就是魏清婉。

重案组正式拘捕谭学儒,他却突然变了脸,耍起了无赖:“我只是见过魏清婉,我没有杀她,我不知道那里为什么会埋了具尸体。魏清婉见我之前和姘夫在一起鬼混过,肯定是在我离开之后被那个姘夫杀了。对!那个男人恨她脚踩两只船,所以杀人分尸,真是个畜生。”

“我什么也没有说,是你们乱猜,碰巧挖了出来。”

“也不一定是魏清婉吧?那就是个孤魂野鬼。”

“谁说人是我杀的?我可什么也没说。”

也许是最担忧的事情已经发生,魏清婉的尸体挖出来之后,原本恐惧得浑身颤抖的谭学儒仿佛突破了什么禁锢,竟然变得轻松起来。

他现在头脑清醒,逻辑缜密,面对警察的询问侃侃而谈,甚至还主动套起了近乎:“警察同志,你们吃晚饭没?皇帝不差饿兵,这都快六点了你们还不下班?”

极致的恐惧之后,有些人会有创伤应激反应,有些人会有焦虑或强迫症,但谭学儒比较特别。

——他的身体开启“解离”模式,进入一种自我保护的状态。

所谓的解离模式,一般大脑一片空白,心理上没有任何情绪,而在行为上,会很理性的做事,让人看不到任何恐惧的迹象。就仿佛恐惧的事情已经完全消失,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赵向晚抿了抿唇,感觉有些棘手。这种解离模式的心理状态,会让谭学儒行事非常理智,这将增加审讯难度。

朱飞鹏与赵向晚、何明玉都皱起了眉毛,深深的疲惫感涌上来,感觉已经没有气力再与谭学儒纠缠。

忙了一整天,提审、挖尸、鉴定、继续审讯……中饭大家都是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之中。看看时间已经五点半,往常这个时候大家已经拿着饭盒去食堂高高兴兴用餐了,结果眼前谭学儒直接翻了供,将先前承认的内容又否认了。

朱飞鹏揉了揉眉心:“人是不是魏清婉,法医很快就会有结果。你说魏清婉见了你之后,直接提出分手后就走了,而你当时坐在那里很久才回火车站,坐五点的火车回珠市。那个男人如果在晚上杀人分尸,将尸体埋在你们见面的灌木丛,难道不会惊动你?”

谭学儒却坚决不认:“我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也许一分钟,也许两分钟呢?反正我很快就离开了,至于为什么魏清婉会失踪,她的姘头是不是杀了她,你们去审他呀,逼着我问做什么!”

谭学儒没有说错,梁成洪的确有杀人嫌疑。

——梁成洪尾随魏清婉,看到她与谭学儒幽会后动了杀念。梁成洪暗恋了魏清婉这么多年,眼睁睁看着她和别的男人欢好,嫉妒心起,要说把她杀了再抛尸也不是不可能。

赵向晚看得出来大家心里头那股劲已经泄了,低头和何明玉交代了两句话,走出审讯室,洗了把冷水脸,喝了一大口凉茶,这才抖擞精神,和高广强、刘良驹一起进了隔壁审讯室。

梁成洪整个人六神无主,惶恐不安。从被朱飞鹏等人把他带到市局,根本没有人管他,也没有人告诉他案件进展,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应付眼前情况。

上一秒还是省机械厂人人尊敬的工程师,可是下一秒却被“请”到公安局,左等没人理、右等没人来,到底是怎么了?

梁成洪感觉头顶被扣上了一口巨大的锅,遮住所有光线,黑压压的、压得得喘不过气来。

终于看到有人进来,梁成洪眼中绽放出极亮的光彩,像见到了亲人一样,身体前倾,急切地询问:“警察同志,到底是怎么回事?魏清婉怎么了?我犯了什么事,要把我关在这里?”

高广强年长、沉稳,给人强烈的信任感,梁成洪的眼睛直勾勾地向着他,如果不是行动不便,他恨不得扑过去抓住高广强的手,哀求他告诉自己实情,让他明白自己的处境。

赵向晚站在一旁,刘良驹做笔录,高广强负责讯问。

“梁成洪?”高广强的声音厚重,带着年长者的慈祥,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是是是,是我。”梁成洪被冷了这么久,巴不得有人和他说话。

“魏清婉可能已经遇害。”

梁成洪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带翻椅子。警方说可能遇害,又大动干戈重新启动调查,那魏清婉多半已经是死了。

“怎么会?她怎么会遇害?是谁干的?”梁成洪后知后觉,惊出一身冷汗。如果魏清婉已死,而自己隐瞒重要线索,又被带到公安局那……难道警察怀疑是自己干的?

梁成洪第一时间想到一个人名,大声嚷嚷起来:“是谭学儒!肯定是谭学儒干的!那天晚上就是他和清婉约会,肯定是清婉和他提出分手惹怒了他,所以动手杀人。”

高广强慢吞吞说:“哦,谭学儒说是你干的。”

听到谭学儒指控自己杀了魏清婉,梁成洪吓得魂飞魄散,眼泪鼻涕一齐流,再也没有丝毫机械厂高级工程师的形象,苦苦哀求着。

“不是我,真不是我。我逼着魏清婉和我好了一回,就放她走了。原本还想着以后可以拿她和谭学儒勾搭的事情要挟着多来几回,哪想到她那天晚上之后就失踪了。我当时也有点怕,怕自己牵扯进去,所以什么也没有说,哪里知道她被人杀了?我绝对没有杀人,我胆子小,连鸡都不敢杀,哪里敢杀人?”

就是这个怂货害人!如果不是他横插一杠,魏清婉不会死。

这世上总有一些小人,大奸大恶的事情不敢做,只敢阴着做些小坏事,可是往往就是这些小坏事,促成极致的恶事发生。

“敢不敢对质?”赵向晚问。

梁成洪忙不叠点头:“敢敢敢!人不是我杀的,我不怕。”

赵向晚抬头看向高广强:“让梁成洪与谭学儒见个面吧。”那天晚上与魏清婉发生关系的姘夫是谁,是谭学儒心中的一个结,不如用梁成洪来刺激一下谭学儒,或许能有效果。

高广强在犹豫。

刘良驹却非常支持:“行!”

高广强算是看出来了,重案一组年龄最小的赵向晚,是大家的主心骨,大事小事听她的,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想到自己来到重案一组之后,赵向晚的种种表现,高广强点头道:“好,你先过去和朱飞鹏说一声,十分钟之后我把梁成洪带过去。”

高广强行事谨慎,两名嫌疑人关在一个审讯室里进行对质,还是得请示一下领导方可,免得闹出什么动静来收不了场。

赵向晚深深地看了高广强一眼,眸光明亮。

警察办案不仅仅是审讯、攻心,为了保证公平、公正,还有规范的流程,这是自己欠缺的地方,还得多向前辈学习。

赵向晚重新走进一号审讯室,里面的气氛有些僵硬。

朱飞鹏、何明玉因为一整天的奔波劳累而疲态尽显,精力不足。

谭学儒进入“解离”状态,精神亢奋而冷静。

此消彼长。

朱飞鹏已经压不住谭学儒的气势,渐渐被他带着走。等到何明玉提醒,朱飞鹏这才意识到问题,停下问话,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