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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福路派出所?赵向晚立刻想到行李箱藏人案,当时湛晓兰失踪,湛萍与贾俊楠报案的派出所就是五福路派出所,当时负责的两名警官一个是赵向晚的师兄黄毅,另一个是未老头先白的姚国诚。

重案组所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原来是蔡副所长被杀的旧案,唉!这件事……当年轰动全市,只可惜什么也没查出来。】

赵向晚一头雾水。蔡副所长被杀案,她怎么不知道?如果是轰动全市的案了,为什么她在公安大学的课堂上没有听教授们提及?

赵向晚抬头看向许嵩岭:“师父,什么情况?”

许嵩岭看一眼高广强,似乎是怕触动他的伤心事。

高广强性格温和,见赵向晚好奇,便耐心地解释:“那是十年前的旧事。我调来公安局重案组之前,一直在五福路派出所当刑警,和蔡畅出生入死,情同兄弟。82年2月,蔡畅当上副所长,我打心眼里为他高兴,两人一起吃饭、喝酒,然后分手。第二天,他的尸体在回家的那条巷子里被发现……”

喉头一阵哽咽,高广强根本说不下去。

听到蔡畅二字,重案组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案子,是对星市公安系统的挑衅,也是铭刻在星市公安干警心头上的痛。

——蔡畅副所长,在一个寒冷的冬夜被人残忍杀害,配枪被夺。此案一出,震惊全市,公安干警全力侦查,却一全所获。三个月后,星市第三人民医院胡琳珍医生全家被杀,用的正是蔡畅配的五四式手.枪,两案并一,至今未破。

许嵩岭拍了拍高广强的肩膀,长叹一声,目光扫过桌上所有人,语重心长地说道:“蔡畅一案,影响重大。自此市局规范了配枪规定,出警时申请,签字后方可领取,完成任务之后归还,同样也要签字。国家对枪支管理十分严格,就是怕被犯罪分子利用。你们想想,如果谁都可以拿到枪,这世上人命案会多多少!”

朱飞鹏挠挠头,点头道:“我懂!所以……虽然有时候我会觉得麻烦,但从来都没有违反过规定。”

桌上忽然就陷入沉默。

警察被杀、配枪被劫,十年未破,这是公安系统的奇耻大辱。因此每年刑警入职教育,都会提一遍,但也仅限于内部教育,从来不曾写进教科书,也不会被行外人提及。

所以,这个案子重案组的每个人都知道,但是还在读书的赵向晚却不清楚。

高广强咬着牙,含着泪:“蔡畅是个好人,看樊弘伟、曹得仁年轻,认罪态度良好,出面调解,获得被打那一方的谅解,口头教育一番,便把他们放了,没有留下案底。但是你看,十年过去,樊弘伟、曹得仁变好了吗?呵呵……”

最后这一声“呵呵”满是辛酸,说不尽的惆怅。

听到这里,赵向晚低头喝了一口汽水。桔子味的冰汽水滑过喉咙,凉意沁人。

刚才樊弘伟、曹得仁走过来和众人打招呼时,赵向晚想要探听二人心声,却只听到他们对季昭容貌的惊艳、各种绮念。似乎这就是两个酒色之徒,胆大包天,看到美人就想调戏。

可是听完高广强的话,赵向晚对樊弘伟产生了一丝疑惑:一个运输公司的货车司机,一个因为打架斗殴差点留下案底的混混,是怎么混进城建局、获得正规编制,成为拆迁办主任的?

高广强整个人陷入回忆之中,心情很是沉重。

“十年了,蔡畅牺牲已经十年,可是到底是谁杀了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蔡畅是家中独子,新婚不久,他这一走,妻子改嫁,父母先后去世,每年清明上坟,冷冷清清。可是你看,十年时间过去,樊弘伟却当上了国家机关干部。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啊,唉!”

高广强的眼神里满是渴望,灼烧着重案组所有成员的心:“十年了,这件事压在我心头十年,沉甸甸的。蔡畅是个好人,心地善良、为人热情,只要辖区居民有需要,他都尽心尽力地帮忙,可是……那晚我不该放他一个人回去,我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敢对警察下手!”

朱飞鹏是个热心肠,最爱破案,尤其是悬案、疑案,越难越觉有兴致,再加上喝了点酒,热血沸腾,当下便一拍桌子:“老高,我帮你!”

许嵩岭沉吟不语。

这件案子当年轰动全市,整个公安系统的力量都投入进来,该查的、该问的、该审的,都查了个遍。时隔十年,所有线索都难以追查,现在重启,难度太大太大。

蔡畅是工农兵大学生,根正苗红,科班出身,能够在二十八岁就当上派出所副所长,与他出色的刑侦能力、为人处世水平是分不开的。

可惜,刚当上副所长不久,就在深夜被人打死在小巷,配枪被夺。排除了情杀、仇杀、劫财这些选项之后,只剩下一条——犯罪分子看中了他身上的枪,想要干一票大案。

这样一来,牵扯的人就多了。

三个月之后,三医院家属楼灭门惨案发生,家中财物被抢,配枪被发现,这个判断更是得到验证:犯罪分子杀人是为了抢枪,抢枪的目的是为了入室抢劫。

二案合一,市局重案组当年查了个底朝天,偏偏什么也没有查出来。1982年的刑侦手段有限,留下的证据很少。茫茫人海,怎么查?

想到这里,许嵩岭看向高广强:“老高,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此案牵太大,又已经过了十年,查起来难度太大。”何况,公安局查案也有流程要走,并不能随心所欲,想查什么就查什么,想查谁就查谁。

高广强有些郁闷地垂下头,长叹一声,转过脸去。

朱飞鹏看许队不同意重启蔡畅被杀案,安慰高广强:“老高,莫气馁。天理昭昭,或许会出现转机。”

众人都纷纷出言安慰。

“是啊,老高,别气馁,这个案子大家都记在心上,只等凶手露出马脚。”

“对,医院副院长一家被杀,现场留下三个脚印、一个模糊的指纹,现在还存在档案里呢。”

“现在咱们一点线索都没有,启动旧案侦查时机不成熟,你别急。”

这么多同事宽慰,高广强内心的沉痛渐渐消散,只是吃饭的心思却没有了,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酒饱饭足,众人起身走出火锅店。

重案组这一波人马,除高广强、许嵩岭、刘良驹成了家,其余都是单身汉,住单位宿舍。一起往宿舍楼走过去的路上,朱飞鹏看许嵩岭不在,忽然开口说:“向晚,我们要不要查一查蔡畅被杀案?”

在朱飞鹏眼中,赵向晚就是重案一组的福将,只要是她想查的案子,就没有查不出来的。当时沉寂八年的校园投毒案,就是因为赵向晚想要查徐俊才,这才无意间找到这份档案,进一步重启此案,最终查了个水落石出。

赵向晚虽然年纪小,但运筹帷幄、冷静强大,展现出超强的逻辑推理能力。像周荆容这么隐蔽的投毒手法,冯莉莉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不是也被她想办法逼两人说出真相吗?

会不会……有没有可能……这一桩十年前集所有公安力量都没有侦破的悬案,能被她侦破?

赵向晚听到朱飞鹏的心声,既没有说查,也没有说查。

半晌,她抬头看一眼围墙边盛开的夹竹桃,夜色下繁茂而美丽,隐约飘过来一阵花香。

赵向晚的声音有些悠悠的:“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世道有时候并不公平。”

朱飞鹏没有听明白:“不公平?什么不公平?”

季昭没有打扰他们闲聊,安静地倾听着。

赵向晚说:“樊弘伟一个当年受了蔡畅恩惠的小混混,十年后当上城建局拆迁办主任,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吆五喝六,喝小酒,调戏美人,日子过得滋润得很。可是当年帮助过他们的蔡畅呢?英年早逝,家人皆亡,只剩一座孤坟、一份卷宗、一声喟叹。公平吗?不公平!”

夜风吹来,这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忽然就激动起来。

平时最温和的何明玉,咬着牙把刚才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蔡畅被杀案我入行的时候就听领导说了,那个时候吧,我就是觉得以前配枪外出一定要慎之又慎,哪怕拼着性命不要,也不能丢了枪。可是今晚听老高说起蔡畅,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仿佛站在面前,心里很不是滋味,那是我们同行,是一个优秀警察,却因为配枪被凶手杀害。而凶手拿着枪,犯下灭门惨案,四条人命啊,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凶手踪迹,这是我们星市公安系统的耻辱!”

朱飞鹏重重击掌:“蔡畅被杀,可是当年他帮助过的小混混却飞黄腾达,用老高的原话说,好人命不长,坏人活千年,不公平!”

个子瘦小的祝康也恨恨地跟了一句:“妈的,不公平!”

书生气十足的黄元德叹了一声:“要不是蔡畅帮忙,樊弘伟肯定会留下案底,哪里还有机会重新做人,进入政府机关,切!”

高大强壮的艾辉虎着脸:“以后千万别帮助那些恶人,必须痛打落水狗!”

想到刚才樊弘伟、曹得仁试图调戏季昭,赵向晚冷笑一声:“查不了蔡畅旧案,难道我们查不了樊弘伟这个拆迁办主任?我就不信了,像这种打架斗殴打断他人手脚的人,像这种当街调戏人的烂人,还能当上国家干部?肯定有问题!”

朱飞鹏跃跃欲试:“对!我刚才就想和他们打一架的。要不是有纪律要求,要不是有许队盯着,就冲他们敢调戏季昭,我已经动手了。”

季昭听到自己的名字,目光突然转向朱飞鹏。

朱飞鹏对上他的眼神,不自觉地被那墨玉般的眸子所吸引,叹道:“季昭啊,季昭,你这张脸实在是太漂亮,走出去不安全啊。”

季昭眉头微蹙,似乎有些苦恼。

赵向晚瞪了朱飞鹏一眼:“季昭生得好又不是他的错,错的是那些思想肮脏的人!电影里、电视里漂亮的男女多了去了,难道为了躲避那些色狼,都躲在家里不出去吗?”

朱飞鹏领教到赵向晚对季昭的维护,嘿嘿一笑:“你对,你对。”

祝康还记得赵向晚刚才说的话:“向晚,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们悄悄查一查樊弘伟这个拆迁办主任的底细?像原本我们查徐俊才一样?”

赵向晚点头:“对。”

直觉告诉她,樊弘伟绝非善类。敢觊觎季昭,那就等着被查吧!

何明玉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那,我明天就去档案室查一查,看看有没有和樊弘伟相关的卷宗。”

朱飞鹏也来了兴致:“我明天去城建局转转,打听打听拆迁办是什么来头。”

祝康等人也跟着说:“行,明天正好没什么事,我们把精力集中在樊弘伟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