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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都讲了,可以走了吗?◎

朱飞鹏目光似电, 带着凛然正气,紧紧盯着贾慎独。

在这样强势的目光逼视之下,贾慎独的情绪渐渐开始紧绷。

朱飞鹏欠了欠身, 缓缓将桌上反扣过来的相框往前推, 他的动作极慢极慢, 慢得让贾慎独恨不得扑上去抢过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到底知道什么?这是什么照片?是什么?你倒是快点说啊!妈的——】

咔嗒、咔嗒!

随着这一声令贾慎独无比烦躁的咔嗒声, 朱飞鹏猛地将照片一翻。

这是一张放大了的旧黑白照片,十六寸大小,精致的白色相框,带着历史的包浆, 仿佛被人摩挲过无数次。

火车站广场、尖顶钟楼、两名表情严肃的专家,拥挤的人群……专家身后站着一道穿着格子大衣的瘦小人影, 头往左侧偏了一偏, 露出半张脸来。

【真有!真的拍了下来!我我我……施桐明明被我推下楼去,当场咽了气, 怎么他的照片都还存着?我看到自己了,那个人就是我, 那件灰白格子的大衣是我在友谊商场买的高档货, 专门过年穿回家得瑟的,只要是和我熟悉的人,都能认得出来那个人是我。怎么会这样?怎么办?怎么办!】

季昭画的图, 几可乱真, 只是画纸是纸面略粗糙的油画纸, 而非照相馆里那种光面的照相纸, 再加上刚刚画完, 颜料中的松香气息隐约可闻。为了遮掩刚画的痕迹, 赵向晚特地找来一张旧相框, 把图封起来,再加上封塑,乍看之下,和照片没有两样,贾慎独没有半分怀疑,惊得一颗心开始乱跳。

咔嗒!

朱飞鹏的手在桌面重重一点:“施桐拍的照片,你应该记得吧?以为把施桐推下楼,就万事皆休?路芝英把他的每一张照片都保存完好,留着呢。如果你不逼施启燕跳楼,谁能想到你与施桐的恩怨?怪只怪,你做贼心虚……”

贾慎独打了个寒颤,嘴唇紧抿,成典型的“一字形”,在微表情行为学里,这代表倔他的心理开始设防,认真分析警方的每一个问题。

观察贾慎独的长相,他与潘国庆的外貌有些类似,典型的承嘴形,上唇短、下唇突出,有一些地包天。这类人猜忌心、防备心都很重。

赵向晚一边观察他的表情变化,一边倾听他内心所想。

【照片就在这里,我的模样清清楚楚露出来,不承认也没有用,只能认下事实。只是……我得想想,这张照片上没有翟欣莲。施桐虽然看到了我和她拉扯,还虎着脸说了我两句,说我没有当老师的样子,要注意与女学生保持距离什么的,但这张照片里没有把她拍出来,应该是正好被挡住了。17号那天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火车站,怎么把自己从翟欣莲失踪那件事情里摘出来,这才是最要紧的。】

贾慎独根本没有听朱飞鹏说什么,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照片,飞快地思考着对策,慢慢镇定下来。

“……以为把施桐推下楼,就万事皆休……”

朱飞鹏刚刚说的话明明钻进了耳朵,但似乎慢了一拍,有些滞后,等他终于想好对策,镇定下来,这句话才陡然在脑中闪过。

【他们知道是我干的?!】

他的眼睛突然瞪大,瞳孔扩大。整个人像被冻僵了一样,颈脖处绷成了一条直线,连呼吸都似乎遗忘。

重案组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典型的冻结反应,施桐之死绝对与他有关!

每次案件之后,赵向晚都会和大家一起讨论案情,尤其是微表情行为与犯罪心理的分析,让所有人都受益不少。现在贾慎独的表现,就像按照教科书写的一样,标准、规范、清晰,这一下审讯室里所有人都安下心来。

——难得有这么一个标准案例出现,正好让所有人练练手!

听到大家的心声,赵向晚再次拨动笔帽。

咔嗒!

响一声,代表催促。

趁他病,要他命!

朱飞鹏大吼一声:“老实交代!”

贾慎独半天才回了一句:“交代什么?”他的喉咙有些发紧,说出来的话显得干涩无比,像钝刀子在石头上刮蹭,很刺耳。

朱飞鹏点了点照片:“翟欣莲失踪案中,你对警察说1981年1月15日的火车回老家,1981年1月17日在老家。那现在,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张照片上?”

贾慎独的语速快了起来:“那个时候的事情,我忘记了。这个人是我吗?我不知道。”

他的眼珠子开始乱转,一看就知道是心虚、狡辩。

咔嗒咔嗒声中,赵向晚慢悠悠地说:“那件呢子大衣即使是现在依然看着很时尚,值不少钱吧?我们拿着这张照片在你们村里问过,大家都记得,说正是你,还有那个行李袋,也是你过年前拿回村里的袋子,所以……老实承认吧,狡辩没有任何意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扰得贾慎独心烦意乱,他明知道眼前这个小女警在故意捣乱,但就是没办法控制住情绪。赵向晚的话正戳中他的心事,他的眼珠子转得更快了。

【认出来了?躲不过了?谁能知道老子难得打扮一回,竟然还留下了口实?村里人懂什么,这件事情除了我家里人,谁都不知道。对,承认又怎样?】

贾慎独终于智商在线一回,抬起头来:“啊,我想起来了,我本来买15号的票准备回老家的,但到了火车站被个女人勾搭上,我一时之间没忍住就跟着她去了家小旅馆玩了两天,17号再买票回家。”

“为什么要对警察说谎?”

“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大学老师嫖.娼,传出去总是不好,所以就说谎了。”

“哪家小旅馆?收了多少钱?”

贾慎独一律摇头。

“哪一趟?几点的车?”赵向晚依然不急不慢,但拨动笔帽的声音却变得急促起来。两种不同节奏的声音,让性格敏感、习惯操控他人的贾慎独很抓狂。

“反正是上午,具体哪一趟我忘记了。”

“有没有遇到翟欣莲?”

这回贾慎独的回答非常迅速:“没有。”

场上突然安静下来。

贾慎独心中窃喜,看来这一关算是躲过去了。

【警察能怎样?有照片又如何?我承认了又怎么样?就算和翟欣莲坐的是同一趟车,他们依然不能说我和她失踪有关。同坐一趟车的人多了,难道我一定和她有关系?那张火车票是我买的,我守在火车站等着,看到她的时候便说有紧急项目,需要她跟着我一起提前在宜岭站下车,等过几天再让她回家。

翟欣莲当时有点不高兴,但我是老师,拉下脸来训斥几句她不敢反抗,只能不情不愿地跟我一起上车。要不是遇到施桐,这世界谁都不知道翟欣莲是和我一起回的老家。】

赵向晚忽然开口说话,打破了这片沉默。

“你17号的火车,在哪一站下的车?”

“宜岭。”

“几点到的?”

“晚上七、八点吧。”

“住在哪里?”

“不记得了。”

“据我们了解,17号晚上你住在三姐贾艳明家。”

贾慎独张大嘴,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我三姐,我三姐已经不在了。”

【我姐病死了,姐夫带着孩子离开昌汉县,他们从哪里知道我那天晚上住在她家?那天晚上我和翟欣莲在晚上七点多下了宜岭站,继续坐过路车往昌汉县火车站,差不多十一点多才到。我三姐家就在火车站附近,三姐夫和孩子不在家,我带着翟欣莲到她家,正好有地方住。】

赵向晚沉默不语,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贾慎独。那双凤眼闪着锐利之光,仿佛宝剑出鞘,寒意凛然。

这样的目光,让贾慎独越来越没有底气。

【那个晚上,我把她带到了我姐家,翟欣莲发脾气了,质问我:不是做项目吗?怎么到您家里来了?我放低姿态安抚她,说我喜欢她,想带她见见家人。还承诺说只要她和我结婚,我就想办法把她留在湘省大学当老师,这样就能夫唱妇随,一起做项目一起赚钱。

我想得很清楚,虽然她曾经拒绝过我,毫不客气地骂我年纪太大,不是她的理想型,但我还是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她同意,那就皆大欢喜,我带她回老家,生米煮成熟饭,等她一毕业就领证结婚。如果她不同意,那就休怪我无情无义。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想要她生就生,想要她死就死。

谁知道,谁知道翟欣莲竟然不同意!她甚至敢打我!在我脸上抓挠出一道血印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打过我一下下,爸妈、姐姐个个把我当宝贝,岂能容这个不要脸的贱货打我?于是,我拿起台灯就把她给砸死了。】

赵向晚丢出问题,就是要听贾慎独说出真实的过程。

咔嗒、咔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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