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六楼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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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的错,她认。不是她的错,凭什么要认下?
她走到叶元面前,深深一鞠躬:“叶元姐,当初是我年青气盛,错把书记当知心人,说了不合时宜的话,害得叶老师下放到西北。今天我进去探查六楼的基本情况,就是为叶老师证明清白。”
叶元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满脸的愧色的范雅君,抿着唇没有说话。
叶初站在姐姐身后,轻声说了一句:“我父亲做的结构设计绝对不会有问题,我陪你上去。”
叶初作为土木工程专业的大学生,自从父亲被打成反派、他与范雅君分手、调到化肥厂基建科,便一直生活得浑浑噩噩。
每天机械性地做着常规化的工作,做几栋职工宿舍,日常修路、补漏、做防水、外墙维修维护。这些工作根本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曾经的雄心壮志被抛到了脑后。
他不敢出头、害怕拔尖,只想把自己淹没在普通人中间,不要让任何人留意到他的存在。姐姐叶元不知道骂过他多少回,可叶初就是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叶初不想成家、不想立业,他觉得未来一片漆黑。
这回办公楼倾斜,他忽然活了过来。这栋楼是范雅君做的建筑设计、父亲做的结构计算,这栋楼不应该出问题。
范雅君听到叶初说出“我陪你上去”这句话,错愕地抬头看向他。
两人目光对视,无数美好的回忆涌上脑海。
范雅君眼圈一红,冷着脸说:“不必,多一个人多一份扰动,平添危险。”十二年对她不闻不问,现在突然冲出来逞英雄,谁稀罕!
叶元反应过来,死死抓住弟弟的手,大声道:“你不许上去!”
叶初觉得范雅君说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那你去吧。”
无数人的目光注视下,范雅君从大门口进去,走过门厅,顺着主楼梯一步步向上走。
建筑内部空荡荡的,每一步踏上之时便能听到“噔噔”的声音,在狭长的走廊间引发回响。
这个声音在她的心上狠狠地敲打着,耳膜有些刺痛,心跳越来越快,手心渐渐冒出汗来。
范雅君努力放轻自己的步伐,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
办公楼外的空旷之地站着许多人,都站在正对着楼梯口的位置,仰头看着。
按照范雅君的设计,楼梯间是一个向前突出的单独楔块,平台位置用镂空的水泥栏板封闭。透过空花水泥网格,范雅君苗条的身影很快便站在一楼体息平台的位置,然后是二楼、三楼……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不敢高声喧哗。
只有刘森教授与方博院长站得远远的,悄声议论着。
“妇人之见!连甲方都说不清楚六楼那几个房间做何用途,她上去一下就弄明白?”
“就算是革委会的人悄悄用来堆放些物品,那也不可能突破极限荷载值,并不会造成建筑倾斜。”
“就是喜欢出风头,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勇敢无畏。这个女人很有野心,看来瞄准的是我这个院长之位啊。”
当范雅君的身影出现在六楼走廊时,所有人都轻声叫了出来。
“到了,到了,她到六楼了。”
“办公楼还好,没有什么动静。”
“她有房门钥匙没?那三个房间连窗户都钉死了,怎么打开看。”
听到最后一个人的话,众的关注点开始转向范雅君能不能顺利打开六楼房间的门。
陶南风一直专注地凝神细看,一分一毫都不敢松懈。
到目前为止,六楼的浅粉色区域并没有明显的变化。虽然随着范雅君的靠近,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小光点汇聚,但并不足以引发大的变动。
叶初大气都不敢出,死死地盯着那道苗条的身影,眼中满是眷恋与热爱。
她还是那么勇敢,还是那么有冲劲。她对建筑的热爱,永远都如此热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比起范雅君,叶初觉得自己既懦弱又无能。
父亲的悲剧不是范雅君一个人的错,那是时代的过错。
真要论起恶,当时的书记、方博主任才是真正的恶人。可是他既不敢对抗恶人,也不敢憎恨社会,却将这份痛苦迁怒于最为弱小的范雅君。
范雅君终于来到最东头的房门前。
当她立定,从包包里取出一把小巧斧头之时,底下人集体倒抽了一口凉气。
“呵……这个范工好野蛮。”
“我还好奇她没钥匙怎么开门,原来是准备直接破坏!”
“这决断力!不愧是女中巾帼。”
范雅君深吸一口气,对准锁口狠狠地劈了下去。
随着范雅君的大力劈下,陶南风的眼前陡然发生变化!
无数的小红点从四面八方汇聚,尽数积在范雅君的脚下,颜色越来越深。
陶南风大吼一声:“危险!”
这一声吼扯动腹部,引来一阵疼痛,陶南风一只手护住肚子,另一只手猛地一推向北。
向北反应迅速,马上双手合成喇叭,对着六楼方向高喊:“危险,撤!”
范雅君听到,却没有马上撤退,伸出手拉开房门。
向北暗自咬牙,再次高喊:“范雅君,撤退——”
门开了一半,楼上的范雅君明显后背僵硬,愣了半秒,快速退回楼梯口。
楼梯间四角设置有钢筋混凝土柱子,刚度与强度都比其它地方更高。当范雅君退到楼层平台,先前的红色光点消散,陶南风这才放下心来。
情绪一放松,她才感觉到腹部一阵发紧,整个人有些喘不上气来,这是宫缩!
《孕妇手册》中的提醒在脑中闪过,陶南风慌忙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双手轻轻抚摸肚子。
深呼吸十几下之后,腹部终于不再紧绷,剧烈的胎动也停歇下来。
陶守信在一旁看女儿反复地“呼!吸!”,又在肚子上按摩,吓得不轻,忙扶住她后背:“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陶南风待这一阵宫缩结束,方才定下心神,冲父亲笑了笑:“我没事,就是刚才孩子们有点调皮,踢了我几脚。”
陶守信稍稍放心,皱眉道:“还是得悠着点。”
“嗯。”陶南风点了点头。
旁人没有见过向北,见他在那里大呼小叫的很不满意。只是当时他那吼声太过响亮,吓得大家没敢开口。
待范雅君快步从楼上下来,一切如常,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议论声便开始响了起来。
“哪来的莽夫,瞎嚷嚷什么?”
“危险,哪里有什么危险!”
“这么多结构专家都没有开口,就他在那里瞎哔哔!”
范雅君没有在意旁人的议论,走到陶南风面前,一脸的感激:“多谢,多谢!”
她在六楼劈下那几斧头的时候,内心的恐惧感越来越盛。陶南风的示警响起时,她有一刹那的犹豫。
房门就在眼前,冒险也要拉开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