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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饮雪盯着她的脸,闹脾气地收回手:“你不让着我,不下了!”

“诶,等等……”

裴饮雪起身更衣,被她抓住袖摆,动作一顿。他伸手将窄榻上的粟米枕扔到她怀里,抽身要走,又被薛玉霄一把拉回来,牢牢地扣在怀中。

他的脊背抵上棋枰,上面的棋子哗啦啦地散了一地。薛玉霄抬手拿起“任卿取用”这四个字木牌,拨开裴郎的衣襟,将木牌冰凉的刻字面贴上他的胸口。

裴饮雪被冰得抖了一下,仓促地吸气。他的肩膀被握住,薛玉霄用手指钳住他的下颔,勾起来不容逃避地亲吻,低语道:“你自己输给我的,干嘛还生气……这几个字写的是什么,裴郎,你不认识么?”

裴饮雪喉结滚动,感觉那块木牌被渲染得热了起来。他贴过去蹭了蹭薛玉霄的脸颊,在她耳畔道:“……你跟他的书学坏了。”

薛玉霄笑眯眯地亲他,道:“没有学太多,就学了一点点……我本来就很坏的。”

……

太始三年七月,科举制初见成效,在张叶君的极力要求之下,中正官之职被废除,在各个地方设立考场、书院。

此制建立之后,大改“上品无寒士”之象。哪怕是累世公卿的贵族仕宦女郎,若无才学,大多也只是没有实权的闲散官员,无法依靠门第取胜。数年来,对于此举的暗中抗议、对于张叶君的弹劾连年不绝,但因为有薛玉霄在,张叶君不仅没有遭贬,反而连年高升。

太始七年冬,张叶君接替了王婕尚书令之职务,成为了一名不到四十岁、位极人臣的寒门宰辅。

期间,大齐的版图不断扩大,原北夏的许多疆域扩入齐土。通商、通婚、促进交融的一系列政令举措加快了民族融合,很多鲜卑姓氏改为汉姓,向中原之地流动。

天下安宁,四海归服。薛玉霄静极思动,写了一道立婉婉为太女的圣旨。

这本来是一道很合理的旨意,然而一经下达,凤阁诸卿却上表说:“陛下风华正茂,殿下虽为嫡出长女,也不宜宠爱过甚。应当严苛教导,免得宠溺太过,日后萌生犯上之意。”

言下之意,是怕她太受宠了,会冒犯自己的母亲。

薛玉霄看得笑出了声,将奏折递给婉婉。

小皇女不到五岁,坐在娘亲的勤政殿学《四书》,她还没有旁边的烛台高,短手短脚地凑过去,双手接过奏折,笨拙地打开。

她认字不全,看了半天,懵懂地点了点头,贴过去问娘亲:“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说你不乖。”薛玉霄一本正经道,“说太宠着你,你就会不尊敬我了。”

婉婉瞪大眼睛,道:“啊?……我、我吗?”

薛玉霄严肃点头。

“我才不会呢!”小皇女放下奏折,爬过小案埋进母皇的怀里,抱着她的脖颈吧唧一口。

薛玉霄搂住闺女,挑眉道:“我觉得很好啊,这样很有胆气,一看就是我的好宝。”

话音未落,殿前响起裴饮雪的声音:“你别把她教坏了,说什么呢。”

裴郎将一盏润喉的雪梨汤盅放在御案上,他捏了捏婉婉的脸,把孩子从薛玉霄怀里接过来,道:“对你母皇的话,你只信一半就可以了。她十句话里有五句都大逆不道。”

婉婉眨了眨眼,

“我就是天底下的大道,何来大逆不道啊?”薛玉霄唇边含笑,盯着裴饮雪看了一会儿,“说真的,要是她争气,最好十五岁就学成出师,有几位能臣辅佐,不需要逼宫,我立马就退位跟你逍遥快活去——”

凤阁怕的就是这个,她们希望薛玉霄能在位几十年——总之千古一帝,有古圣人之风,自然在位越长越好。

婉婉竖起耳朵听,小声道:“爹,什么叫逍遥快活啊?”

裴饮雪一时语塞,道:“……问你娘亲。”

薛玉霄面不改色道:“就是过上不操心的好日子啦,婉婉要努力哦,以后就可以让母皇和父君过上不用操心的好日子。”

小皇女信以为真,点点头:“好!”

裴饮雪无奈一笑,把孩子放在看书的小案上,自己则伸出手,将身侧侍奴捧着的梅花接过来。这是宫中新栽种的红梅,寒芳沁人,花魂冷绝。

这些崭新的红梅入瓶,依偎着御案前瓶中一株干枯的梅枝,枯枝上沾着一点点血迹,在灯影火光之下,色泽散尽的花苞边被这一寸血迹衬得格外鲜妍。

裴饮雪的手停在枯梅上,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上面的红痕。这是他当年折下来给薛玉霄携带的梅花,一去千里,寄托情思。

“妻主。”裴饮雪忽然道,“我们……会像世人说的一样,白首不离吗?”

“会的。”薛玉霄下意识地答,没有经过一丝犹豫,她顿了顿,说,“只要你别比我早些生出白发来……就好。”

裴饮雪安静了一会儿,跟婉婉道:“学了多久了,外面下雪,要不要出去玩一会儿?”

婉婉看向薛玉霄,薛玉霄便点头道:“去吧。”

小皇女欢天喜地地点头,跟着两个侍奴出去了。裴饮雪吩咐了一句,其余宫侍也都告退离开,在殿外等候。

薛玉霄看着她小兔子一样跑出去,正想问裴郎是不是有什么事商量,一回头,忽然见到裴饮雪抬手解开衣带。

薛玉霄:“……”

等一下,她是不是起猛了?

裴饮雪却没有停下来,一边脱掉外衫,一边道:“妻主,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这几年为了养好他的身体,薛玉霄暗中寻找到了一种用动物肠衣制成的避孕工具,加上她每次都很小心,不会弄破,还真的没有出过意外。

薛玉霄呆了一下:“呃……好,但是、但是你……”

衣衫落地,发出细碎的摩挲轻响。裴郎凑过来,将奏折叠得很整齐,态度认真地放在旁边,随后倾身抱住她,贴着薛玉霄埋头深呼吸了一口气,低语道:“我不想那样……我要紧紧地,贴着你。”

薛玉霄心中猛然一跳,被他勾引得脑海空白,答应道:“……好。……我们再要个孩子,要什么都行……”

烛火颤动。

月光渐渐地、渐渐地羞拢起来,怕照见殿内交融的波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