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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盲摇头。

达莉娅倒了杯水端到了时一羲面前,说:“羲羲,你一天都没喝水了。”

时一羲接过来喝了一口,却说:“我不渴。”

“还在担心杨禁?”达莉娅问。

“没有。”时一羲说,“在努力找到他。”

达莉娅嘟囔说:“我真的很纳闷儿那个姓杨的到底哪里好啊,为什么你这么在意他?我觉得他烦死人了。”

时一羲问:“你怎么定义‘好’和‘不好’呢?”

“他打我的时候是真的不留情诶。”达莉娅的手指点在嘴唇上,回想说,“而且……而且……总之他就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讨厌的气息!自大狂妄,总觉得自己是对的。”

“是吗?”时一羲挠了挠头,“这些我好像没怎么注意过诶。”

“喂!”

时一羲扯了扯嘴角:“他对我挺好的。”

达莉娅说:“我对你也很好啊!”

时一羲说:“我也很喜欢你。”

达莉娅忽然有点脸红,闷声说:“可是我觉得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时一羲问。

达莉娅很难把“因为你和杨禁曾经有那样的关系所以你对他的关心就是不一样”这种话说出口,女孩子对一些事情的敏感远高于男孩子。达莉娅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那你说说他哪里好?”

“我说过了,他对我挺好的。”时一羲淡淡地说,“他没有因为我笨而特别可怜我或者鄙视我,他对我就像是对一个普通人一样——然而这对我来说,可能已经足够了。他是我的老师,教了我很多东西。虽然他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但我不认为那是错的。你们很多人的行为准则我都不认为是错的,只是每个人对自己和对别人的要求不同,像是各说各话,彼此永远不能理解彼此的点,仅此而已。”他停了一下,重复说,“很多我也不能理解,但是我理解不了是我的问题,并不是它是错的,我无法去定性,也没办法说好和坏。”

听着时一羲说这番话,达莉娅微微张开嘴了,有点吃惊。在这些人里面,时一羲是最沉默的一个,多数的时候没什么存在感,可是同他聊天的时候,他总能说出这些远超于他的年龄和阅历的东西。

杨禁小事儿不着调大事儿近乎强权的果断,白允慈跟人吵架的时候多半是真的想动手杀了对方,鹰司永远骂骂咧咧怼天怼地但自己就是个眼高手低的小孩子,封盲是个分裂双标圣母心,还有那对夫妻也像是南极和北极一样的差距,就连她自己身上都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些人凑在一起像是遇见了彼此最讨厌的对象,要么就是自己做不到要求别人做到,要么就是自己能做到要求别人也做到,却意识不到自己的极限跟别人的极限不同。他们互相拉扯牵制,意见一辈子也没办法统一,针锋相对,喋喋不休。

时一羲是唯一一个与所有人都没有矛盾的人,大家喜欢他天真无邪人畜无害,下意识的总想保护他。他不爱说话没什么想法也没关系,好好地跟着他们后面就可以了。很难说这种“保护”心理是否带有一些藐视的成分在里面。

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却像是一个他们身边的观察者,每一言每一语都被他默默地记了下来。

仿佛他熟悉所有人,但是没有人熟悉他。

达莉娅看着时一羲的双眼,那双眼睛隐没在凌乱的碎发后面,没有什么神采,很平静,平静得可怕。这叫达莉娅心中涌现了一种非常恐惧的感觉,她觉得时一羲似乎并非那个不起眼的少年,他可能不是处在某种卑微的角度旁观仰视他们,他在某一方面……是凌驾于他们之上的。

“如果是你或者鹰司……哪怕是任何一个人发生了意外,我都会担忧的。”时一羲继续说,“但是杨禁跟你们不同的是,我能感觉到他。你……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么?”

达莉娅机械地点点头,但紧接着又摇头。

时一羲笑了笑:“其实我也不太理解……”话没说完,他的表情凝固在了这一刻,动也不动。

达莉娅伸手晃了晃:“羲羲,你怎么了?”

“培养皿生态周期第一次测试,开始进行数据监测。”

杨禁昏昏沉沉地,意识很模糊。这段时间里发的事情非常密集,他接受过那么多训练,但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也没办法分清到底是过了几个小时,还是过了几天。

意识仿佛跌入了边缘地带,第一次醒来的时候他还能勉强吐出几个字来,但是现在,他连自己身上到底插了几根管子都不知道了。

他被浸泡在一个巨大的密闭玻璃器皿里,里面充满了浓稠的液体。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为液体的充盈而窒息,身体在柔软的液体中微微浮起,像是漂浮在空中一样。

几个人站在玻璃器皿前,都微微仰头望着里面赤裸的人形,他们用很短的时间对杨禁行了非常深入的数据收集和分析。“至今还有至少三分之二的基因信息还没有收集全。”一个人说,“他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有人说:“他到底是人还是什么?”

另外一个人不由出神地说:“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造物主的话,那么他一定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简直就是神的杰作。”

为首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此时开口说:“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存在造物主,那么一定就是人类自己。找不到他的基因密码是我们的问题……”他转身,背着光,冷淡的面孔显得更加阴沉,“但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我们,因为我们是最优秀的精英,对不对?”

就在他的背后,杨禁忽然剧烈的震动了一下,紧接着警报响起。

“他在放电。”一个工作人员急忙说道,“他的大脑意识活动比我们想象的要剧烈。”

“是么?”那个男人颇有兴趣地说,“给一个临界值,让我看看他到底还能抵抗到什么程度。”

“让我看看,你带来了什么?”昏黄陈旧的办公室里,男人淡然地坐在椅子上,保持礼貌优雅的微笑。

“你是谁?”白允慈的枪口没有离开展枫的太阳穴,他慢慢向后退,全身上下绷得很紧,一双眼睛盯着那个男人,但是所有的感官都向四面八方散去,洞察着周围的情形。

“老白……”展枫被勒得很死,艰难得说,“不是我。”

白允慈说:“我不是杨禁。”

言外之意,我不会全然相信你。

“看来,你混得不怎么样呀,Queen。”那个男人伸手在国际象棋的棋子间一弹,黑色的皇后棋就倒了下来,“要不要我帮帮你?”他又一抬手,黑色的国王棋已经飞了出去。

白允慈下意识举枪射击,国王棋被击碎,后面竟然弹出来一张网快速飞来,将两个人紧紧束缚住。白允慈和展枫同时跌倒,白允慈的枪不慎跌落,展枫迅速拿了起来。白允慈以为展枫会针对自己,没想到他却用枪指着那个缓缓走过来的男人。

男人不气不恼,还是笑,仿佛他天生只有这一个表情。他直面展枫的枪口,说:“你还是老样子。”

展枫狠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想知道一件事。”男人说,“杨禁在哪儿?”

“羲羲!”达莉娅用力推时一羲。

鹰司和封盲也围了过来,时一羲一个激灵,缓缓扭过头,手指指着外面,说:“我感觉到了,一瞬间……他在,在那里。”

众人一起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