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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衡帝算了算时间,也到陈云州回来的日子了。

“只有礼物,人没回来?”

王安轻轻摇头:“没听说人回来。”

嘉衡帝看了一眼下方的戈箫:“什么大礼?”

王安轻轻摇头道:“是一个紫檀木做的匣子,尺余高,听说路上钥匙丢了,下面的人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紫檀木的匣子非常名贵,想必装的是珍品。

嘉衡帝颔首:“抬进去,打开让下面这群人看看陈云州送的是什么。”

“是,皇上。”王安低声吩咐小太监。

不一会儿,几个小太监抬着一个纹饰精美,看起来就非常名贵的紫檀木匣子进了大殿。

众臣诧异地看着这么大口匣子,摸不清楚嘉衡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嘉衡帝看众人疑惑,淡淡地开口:“庆川府进献的宝物,撬开看看吧。”

闻言,戈箫眉心一跳,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其余大臣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匣子,连最爱拍马屁的徐汇都没吭声。现在谁没听说陈云州是个冒牌货啊,他这种胆大包天的人,谁知道会送什么玩意儿,还是别多嘴惹祸上身的好。

而且皇上今天提起了庆川,陈云州这事怕是瞒不住了,这时候拍马屁,待会儿皇上知道了真相,会不会迁怒自己。

这时候降低存在感才是王道。

几个小太监唯恐破坏了箱子里面的宝贝,拿着刀子,小心翼翼地撬锁,速度慢极了。

戈箫感觉时间忽然变得特别的漫长,那撬锁的声音没每一下都砸到了他心上,砸得他心尖发颤。

好一会儿,小太监们总算是将锁头撬开了。

戈箫忍不住抬袖悄悄擦了擦汗,陈云州应该是怕了,人不敢回来,派人送重礼给皇上,以求得皇上的饶恕吧?如果他送的是份很稀奇的重礼,兴许能让皇上的火气小一些。

在戈箫忐忑不安的期盼中,啪嗒一声,锁掉在了地上,两个小太监在万众瞩目下,抬起了匣盖,然后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颗白色的骷髅头狰狞地张着嘴,露出森森白牙,阴森又恐怖,直视着高台上的嘉衡帝。

嘉衡帝冷不丁看到这玩意儿,吓得一个趔趄,人往后仰,重重撞在了龙椅上。

王安吓了一跳,赶紧去把嘉衡帝扶了起来。

嘉衡帝面色铁青,手指发抖,指着矗立在大殿中的匣子:“抬下去,抬下去,弄走,弄走……”

几个小太监也吓了一跳,赶紧仓皇将匣子合上,飞快地抬了出去。

戈箫知道闯了大祸,脸色大变,扑通跪下求饶:“皇上,都是微臣的错,请皇上责罚。”

嘉衡帝在王安地搀扶下坐了起来,阴翳地盯着戈箫:“怎么回事?这陈云州莫非真是要反了不成!”

戈箫心知瞒不住,只能说实话:“皇上,如今坊间传言,有人发现现在的庆川知府陈云州是个冒牌货,他杀了原来的陈状元,取而代之。这人是个来历不明的逆贼!”

“假的?这么久,你们都不知道?”嘉衡帝大怒。

大臣们低下头不吭声。这人又不是在京城换的,庆川天高地远的,大家都没去过,哪会知道这庆川知府换了人?

别人能躲,戈箫不能,他硬着头皮说:“微臣等都被这逆贼给骗了。皇上,陈云州杀害朝廷命官,而且还送人头挑衅朝廷,这样的乱臣贼子,必须得诛杀了,才能以儆效尤。”

嘉衡帝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

那边王安已经去查过了那匣子了,回来对嘉衡帝说:“皇上,匣子中装的是戈尚书派去庆川缉拿陈云州回京的官差。”

听闻此言,嘉衡帝看戈箫的眼神更不善了:“戈尚书,这就是你派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用的东西。”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派人去刺杀陈云州?”

戈箫倒是想呢。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派人打听过了,陈云州武艺高强,而且身边都跟着人,寻常人等近不了他的身。

至于收买他身边的人,太远了,而且还需要时间,皇帝不会给他这么多时间。所以戈箫给自己想了另一条路,让皇帝不至于现在就厌弃他的法子。

他跪下道:“皇上,微臣有一计。如今可看出来,这陈云州身份既是假的,必定不怀好意,图谋我大燕江山。为江山社稷,微臣提议,咱们跟高昌人议和,然后腾挪出兵力攻打仁州,一路向南,拿下庆川,先剿灭了这些乱军。”

“高昌人要的只是粮食、茶叶、瓷器等物。只要给钱给东西,就可安抚住他们,但这些乱臣贼子就不一样了,龚鑫一小吏出身也敢称帝,分明是未将皇上,为将朝廷放在眼里。若是江南战事溃败,他们必定会北上。”

“陈云州虽还未称帝,但只怕也是打着同样的心思。”

他就只差对嘉衡帝说了,皇上,乱军是要你的江山,高昌人则不一样,可以用钱物打发,或是再割几个州县给他们,他们就会消停。

是失去几个州府,给点银钱安抚住兵强马壮的高昌人,还是三面作战,顾此失彼,哪里都顾不上,最后被人打入京城,失去江山?孰轻孰重,看皇帝如何抉择了。

这种卖国的行为立马招来了一些大臣的反对。

富国祥冷哼:“戈尚书忘了,我们与高昌人的不共戴天之仇?高昌人屡次南下,劫掠我大燕百姓,杀人无数,如今侵占了我云州、塞州,图谋甚大,你这是与虎谋皮!”

戈箫不同意:“富大人,你睁眼看看,南方已快全部沦入乱军手中,若不加以遏制,一旦他们突破北上的防线,京城危矣。孰轻孰重,还望大人三思,切莫因个人之利,而做出毁大燕江山社稷的蠢事。”

突然被扣了这么一顶大帽子,富国祥气得心肝疼,但又说不过戈箫,只冷冷地撇过了脸不看他。

其他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都纠结得很。

跟高昌人议和,向高昌人送钱,他们自然是不愿的。

可如今陈云州是个冒牌货,意味着南方几乎全部沦陷了,平乱成了当下最重要的事,不然这三股乱军,仅靠楚家军是拦不住的,到时候乱军打到京城,他们都得完。

所以哪怕不赞同戈箫的提议,很多人还是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嘉衡帝扫了一群这群应声虫,厌烦得很。真是群酒囊饭袋,能用的一个都没有。

见无人反对,戈箫再接再厉道:“皇上,若能跟高昌人议和,这样西北军可腾出来,派兵前往江南,一部分去帮楚弢平乱,一部分去攻打陈云州,尽快平息南方的动乱,以安天下。”

这个提议很诱人。

毕竟乱军已经成了嘉衡帝的心腹大患,必须得除。

思量片刻,嘉衡帝松了口:“下朝,戈箫、富国祥……你留下。”

大朝会后,嘉衡帝将几个重臣留下,在御书房里商议这事。

富国祥面色难看不吭声,其他几个大臣顾忌着羽毛,也怕引狼入室,没法收场,把自己搭进去,所以都很谨慎,最后只有戈箫一个人说话了。

经过商议,皇帝决定委派戈箫前往井州与高昌人议和。

为将功折罪,第二天戈箫就出发去了井州。

半个月后,朝廷与井州达成了协议。大燕每年送高昌人一百万两银子,把云州塞州赠与高昌人,双方以井州为界,互不进犯。

签订了协议,送了银子过去后,井州驻扎的十几万西北军只留了四万人驻守,其余的十万人开始南下,其中五万人去江南,帮助楚弢大军平乱,另外五万人由西北军参将贾长明带领,前去攻打仁州。

龚鑫、葛淮安本来都在等着朝廷跟陈云州打起来,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哪晓得最后这把火又烧到了自己头上。

朝廷往江南增兵,意味着他们的压力也将倍增。

韩子坤气得要死:“狗皇帝蠢死了,不集中攻打陈云州,反而先跑来对付我们。”

他捡便宜的愿望落空了。

佛祖咋回事啊,亏得他捐了那么多的香油钱,也不给他改改运气。

葛镇江倒还镇定:“子坤不必急,江南的主战场不在咱们这,前面还有龚鑫顶着呢,最急的是龚鑫。如今这局势,对咱们来说也不算太坏。”

袁桦也赞同:“大将军说得是。如果龚鑫敌不过朝廷大军,想咱们帮忙,咱们也可提条件,用禄州跟他们换余州,将咱们的地盘换到龚鑫的后面,三州相连,再徐徐图之,岂不是更好?”

“朝廷这边,若是庆川军不敌或打得艰难,关键时刻咱们也可帮朝廷一把。咱们目前这位置,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

经他这么一分析,劣势都成了优势。

葛镇江很高兴:“没错,这次可是咱们的机遇,若是运气好,兴许咱们能多吃下好几个州。”

韩子坤听他们这么一说,心情顿时阴转晴。

只是这高兴劲儿没维持多久,禄州那边就传来了消息,朝廷对葛镇江发起了招安。

只要葛镇江愿意率兵投降朝廷,朝廷封他为世袭罔替的一等国公,他手底下的这些将领也都会得到封赏。

这个招安有点诱人,因为葛镇江的势力比陈云州、龚鑫都要弱,还处在二者中间,也就是龚鑫现在忙着对付朝廷,不然早就吞并他们了。

这种夹缝中生存的日子并不好过。

葛镇江虽然也有雄心壮志,也想过荣登大宝,可连番的失利还是打击了他的信心。

见他犹豫不决,袁桦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大将军,咱们这等出身,即便是投降了朝廷,朝廷安能对咱们真的放心?古往今来,您见过几个降兵有好日子过的?”

葛镇江苦笑了一下说:“当初跟着我的兄弟,战死了不少,我只是怕连累大家。不过军师所言也有道理,只是咱们若拒绝了朝廷,万一朝廷不攻打陈云州,转而攻打咱们葛家军怎么办?咱们葛家军如今在南方是最势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