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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外面的声音的瞬间, 钟宴笙下意识望向手里的话本子。

……这样的东西要是给萧闻澜看到,定王殿下的脸往哪搁!

萧闻澜噔噔噔的脚步声已经到了书房门口,下一刻就要进屋, 已经来不及起身去藏了。

钟宴笙的视线落到躺在榻上的萧弄身上。

定王殿下在家中时似乎都穿得十分闲散, 沐浴之后洗去一身血腥气, 换了身翠蓝色袍子,十分鲜嫩脆亮的颜色, 好在他这个人容色极佳,气质拔群,镇得住这种亮眼的颜色。

松松垮垮的, 很适合藏东西。

刹那之间, 钟宴笙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想的, 竟然胆大包天地伸手去扯萧弄的袍子, 把话本子往他怀里塞。

萧弄原本面色不善地望向了书房门口,感觉到衣服被拉拉扯扯,一把按住钟宴笙的手, 一边长眉微微挑起了:“做什么?又想看本王了?”

显然是在调侃昨日下午,钟宴笙醉酒醒来,迷迷糊糊扒他衣服看的事儿。

钟宴笙心虚得不敢搭茬, 把话本子往他怀里塞了塞,正想抽回手, 萧弄却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怀里不放了,深蓝色的眼底洇开几分笑意:“本王是那种想摸就能摸的人吗?”

低磁的嗓音郁丽, 落入耳中, 跟有小钩子似的, 勾得人耳朵发麻。

钟宴笙本来满身正气, 一心藏书, 听着他的声音,无端的心慌慌,脸一下红了,慌乱地使劲抽手:“我不是要摸你……快放开我!”

萧弄:“不放。”

俩人拉拉扯扯的间隙,萧闻澜已经冲进了屋,嘴里还在嚷嚷着:“哥!钟小公子真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就别为难他……”

看清书房内的情景,萧闻澜呆滞一瞬,傻傻地吐出最后一个音节:“了。”

他是瞎了吗?

柔弱貌美可怜无助的钟小公子,为什么在扒他哥衣服啊!

听到萧闻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钟宴笙彻底毛了,猛地一下抽回手,生气地瞪了眼萧弄。

他是为了谁的面子才小心藏书的啊!

逗这小雀儿实在很有意思,萧弄嘴角勾着笑意,欣赏了一番生气的小美人,再抬脸时,眨眼之间,脸上的笑意已经收敛得滴水不漏,面无表情地望向闯书房的萧闻澜。

萧闻澜对他哥这副脸色实在是太熟悉了,狠狠抖了一抖,方才闯书房的气势彻底消失,活像只被按着脖子的小狗,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萎靡下来,嗓音也弱了下来:“哥……”

钟宴笙有点感动。

萧二少虽然很不靠谱,但也太有义气了,如此畏惧他的堂兄,竟然还敢来定王府闯书房救他!

萧弄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凉飕飕的弧度:“胆子大了啊,敢闯我的书房。”

钟宴笙瞅着萧二少就要原地化成鹌鹑了,比他还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指,悄悄扯了扯萧弄的袖子。

察觉到他偷偷摸摸的小动作,萧弄顿了顿,垂眸看向那几根鬼鬼祟祟勾着他的细白手指,感觉心尖像是被小雀儿柔软的羽毛尖尖挠了挠。

真闹人。

萧弄心想着,脸色就缓了三分,侧卧在榻上,手掌托着脑袋,长长的眼尾撩起,扫了眼自己不成器的堂弟:“坐。”

萧闻澜还以为自己要挨骂了,指不定还得挨一顿抽,听到萧弄让他坐,一时还难以反应,受宠若惊。

活了这么些年,他还没得过他哥这么客气的一声“坐”呢,老实拉了张椅子坐下。

同时偷偷看了眼坐在小凳子上的钟宴笙。

前些日子他被萧弄敲打过,所以昨日就没有去赴景王的私宴,没想到下午就听到传闻,钟小公子被他哥当众掳走,据说还带回府里加私刑了。

萧闻澜潜意识里觉得他哥应该不会这么做,但以他哥的铁血手腕,就算不会用刑,千般手段之下,钟小公子恐怕也吓得不轻,憔悴不已。

他辗转反侧,纠结了一晚上,还是鼓足勇气冲来了。

……只是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预想之中,在王府里定然过得十分凄惨、苍白可怜、满身褴褛的钟小公子不仅手脚全乎,面色红润,还穿着最好的蜀锦,容色焕发,一副被伺候得极为精细的模样。

他哥看上去,也不像是要把钟小公子生吞活剥了的阎罗样。

看上去倒更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萧闻澜缩了缩脖子,心里顿时骂了一声。

京城那些传言果然信不得真!到底都是谁在传钟小公子在定王府里备受折磨啊!这看上去像是被折磨的样子吗!

书房里气氛一阵沉默,踏雪无聊地打了个呵欠,悄无声息挪了挪位置,离钟宴笙近了些。

萧弄的语气很平淡:“方才在书房外喊的什么?没听清,再说一遍。”

萧闻澜头皮一麻,吐出来的话顿时弯弯绕绕得能绕京城三圈:“那个……堂兄,您让钟小公子在您这儿待这么久,也不太方便是吧,正巧我今日要去趟淮安侯府,就带上他一起,也不劳烦您……”

剩下的话在他哥愈发冰冷的眼神里吐不出来了。

萧二少真是个好人。

钟宴笙侧身帮萧闻澜挡了挡萧弄的盯视,朝萧闻澜露出笑:“多谢啦,萧二少,其实定王殿下只是带我回定王府做客几日的。”

萧闻澜心里嘀咕,他怎么不知道他哥这么热情好客呢。

但没听到萧弄反驳,萧闻澜狐疑了一阵,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感叹道:“钟小公子,你都不知道外头传成什么样了,都说你被我堂兄关在府里折磨呢。”

定王殿下在外面的名声真是……不好听啊。

钟宴笙怪不好意思的,昨晚他还占了萧弄的房间呢。

只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给萧闻澜讲萧弄的待客之道……虽然他觉得睡觉很重要,所以麻烦府里的亲卫把床上床下都换了一通,但讲出来感觉怪怪的。

好在萧闻澜也不需要钟宴笙回应,自己一个人就能叭叭个不停:“我还听说再过几日,淮安侯府就要向京中各个世家介绍那个什么钟思渡,请柬已经发往各处了,你在我哥这儿,你家里居然还能安心做这些事!”

钟宴笙看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又是感动又是无奈,搬着小凳子凑过去,认真解释:“萧二少,我不适合一直待在侯府,你应该能明白吧。”

萧闻澜对上他清透明净的一双眼,叭叭的嘴一顿,挠了挠头。

他是不太成器,但从小到大都待在京城,见惯了各个世家的阴私,自然能明白钟宴笙作为假世子,待在侯府会有多尴尬。

换作别的世家,在事发之后,恐怕已经将家中报错的孩子送回乡下了。

“况且定王殿下待我很好的。”钟宴笙抿嘴笑了笑,“我家中也知道,所以没有来找我,你不用担心我。”

萧弄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懒散地注视着钟宴笙毛茸茸后脑勺,听到这小雀儿说的话,心情好了一分。

既然知道他的好,也不乖一点,成天尽想着往外飞。

钟宴笙说话带着丝口音的绵软,总是慢慢的,极为真诚的模样。

萧闻澜想也不想就点头:“好!”

眼见着这俩人一副要成为知己畅聊的样子,萧弄心下生出微妙的独占欲,想赶人了。

他起身欲把钟宴笙捉回来,刚一坐起来,啪嗒一身,钟宴笙努力塞他怀里的话本子掉到了地上,露出封皮上几个大字——《金风玉露录》。

萧闻澜跟钟宴笙说着话,但他哥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连像是在打瞌睡的踏雪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虎视眈眈盯着他,压根儿没法忽略。

所以声音传来的瞬间,萧闻澜就下意识一抖,视线落过去,清清楚楚看到了那几个字。

萧闻澜顺着喃喃念出声:“金风玉露录?是……那个金风玉露……录吗?”

钟宴笙:“……”

他尽力了,谁叫定王殿下乱动的。

萧闻澜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扭曲。

这话本子最近在京城传得热烈得很,毕竟大家都喜欢看个新奇热闹,但这书出现在谁那儿都无所谓,从他哥怀里掉出来问题就大了。

他和钟小公子不会被他哥灭口吧?!

钟宴笙和萧闻澜齐齐哑巴,不敢吱声,两双眼睛都瞪得大大的,紧张地望着萧弄的反应。

在俩人的注视之中,定王殿下面色无波,十分自然镇定地将落到地上的书捡起来,搁在榻上,掀了下眼皮:“做什么,想看自己买。”

钟宴笙眨巴眨巴眼,很想去戳戳萧弄的脸,看看他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萧闻澜则是恍恍惚惚松了口气——看来不会被灭口了!

萧闻澜忍不住又看了眼那书。

原来他哥喜欢看这种?

萧闻澜一向努力投他哥所好,即使大部分时候都投歪了,但也不妨碍他一次次尝试。

他瞄了又瞄,搓了搓手,尝试着开口:“哥,你喜欢看这种话本吗?”

萧弄似笑非笑望着他。

萧闻澜平日里做糊涂事挨骂居多,能得到萧弄一个好脸色都不错了,是以没能立刻从萧弄貌似和善的脸色里看出问题,拍胸脯道:“哥,我有好多库藏呢,你有空可以看看!”

萧弄的指节轻轻敲了下那本书,忽然明白了,之前在长柳别院里,他让小雀儿给他念书,怎么会抽到个艳情话本了。

萧弄也就最近两年回京城勤了些,从前一年能回来一两次就不错了。

他不在的时候,萧闻澜要么跑去长柳别院待几日,要么来定王府遛遛弯,美其名曰保持人气儿,免得萧弄回来时屋子里太空落落。

人不人气儿的不知道,气人倒是真的。

想必萧闻澜是没胆子往定王府的书房里放自己的东西的,就搁在了长柳别院里。

萧弄眨眼想通了前后,盯着萧闻澜的眼睛眯起来,在打他一顿和放过他之间,想起了那日钟宴笙羞耻得不行,被他逼着念出那俩污糟字的模样……

也不是不能放过萧闻澜。

钟宴笙懵懵懂懂地看看萧闻澜,又看看萧弄,没明白其中关窍。

只觉得这兄弟俩不愧为堂兄弟,诡异的谨慎状态相似就算了,连一言难尽的爱好也如此相似。

萧弄指尖摩挲着手边的书,等不及想看钟宴笙害羞地给他读书的样子了,瞥了眼碍眼的萧闻澜,朝窗外打了个手势,示意展戎来把萧闻澜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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