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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镜打好领带:“前些天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正?好就?在沪市,我过去?看一眼。”

她还?没睡太?醒,声音含糊:“什么时候回来?”

段柏庭抬腕看表,知道今天家里没人。

半个小时前他?接到电话,她父母明天才回来。

所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八点?前。”

按照正?常的流程,再快也得十?点?之后,但他?还?是将时间压缩到极致。

知道她一个人在家会怕。

宋婉月朝他?伸手:“goodbye kiss。”

段柏庭笑了一下,过来在她脸颊留下一个吻。

她不满地指了指嘴唇:“这儿。”

他?故意?逗她:“不是goodbye kiss?”

她赌气:“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那我说我再养两个小情人,你也会听我的?”

他?喉间溢出一阵低笑,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那股很淡的檀木香,他?身上居然依旧存在。

短暂的亲吻结束后,段柏庭离开了。

宋婉月心满意?足地重新缩回被子里,又?睡起了回笼觉。

这个觉睡的有够久,直到电话铃声将她吵醒。

是学校的保安室打来的,说是晚上巡逻的时候看到操场躺着个人,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命案。

结果刚过去?,就?闻到铺天的酒气。

“估计是喝醉了。我看他?手机号码存的第一位就?是你,想着你应该是他?的家属。”

宋婉月的困意?彻底清醒,连连和对方道歉,并找他?要了地址。

听清地名后,愣了一愣。

是他?们之前就?读的高中。

宋婉月以极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门。

这个天气,大晚上的,他?躺在外面也不怕冻死。

宋婉月一路眉头都皱的很紧。

等到了目的地,看到躺在保安室沙发上的男人,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抬脚在她腿上踹了踹:“周温阳!”

男人动了一下,醉醺醺地用手臂撑着沙发,费力坐起身。

他?也不知喝了多少,整个人神智都有些不清了。

看到她后,笑了笑:“你这窝里横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保安大爷担心他?在外面冻出个好歹来,特地把人扶进来的。

这会见人来了,倒了杯热水递给她:“你男朋友喝了挺多,待会回去?了记得给他?煮碗醒酒汤。”

宋婉月立马反驳:“他?不是我男朋友,我结婚了。”

保安大爷听到后有些尴尬,改口道:“那你记得给你哥煮碗醒酒汤,不然明天头该疼了。”

宋婉月和他?道过谢。

又?去?问周温阳:“还?能走吗?”

男人点?了点?头:“我缓一下。”

宋婉月翻了个白眼,又?无奈地顿下,把那杯水递给他?;“喝完。”

他?看着递到自己跟前的水,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宋婉月说:“喝了水会稍微舒服点?。”

他?仍旧坚持:“我不渴。”

这人一旦倔起来,谁的话也没用。

宋婉月拿他?没办法?,只能和保安道歉,可能还?得再打扰他?几分钟。

保安摆手:“没事。你们之前也是这所高中的学生吧?”

宋婉月点?头:“我们是18届的学生。”

保安笑道:“18届,那也没毕业多久,我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周温阳的酒醒的差不多了,虽然走路依旧摇晃,但最起码能自己走。

宋婉月怕他?摔倒,跟在后面看着。

出了保安室,他?看着身后的教?学楼陷入沉思?。

早就?放了寒假,学校内除了每日巡逻的保安之外,空无一人。

那些楼栋像是巨大的牢笼一般,空洞洞,黑漆漆。

很安静。

宋婉月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走吧,我送你回去?。”

周温阳极轻地摇了下头:“我想再转一转。”

宋婉月不懂这破学校有什么好转的。

做为全?市第一的重点?,这里可以说是所有学生的噩梦。

持续性的高压,不间断的内卷。

甚至连下课休息的十?分钟,都被拿来整理错题。

但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宋婉月也不放心他?一个人。

只能跟过去?,还?不忘埋怨:“白天不能转吗,非得晚上。”

她总是在嘴巴上不饶人,娇蛮任性,从小就?是。

但心却比谁都软。

周温阳在台阶上坐下,面前是篮球场。

隔着夜晚的雾气,他?仿佛亲身体验了一回宋婉月的视角。

他?一直都很好奇,她眼中的自己是怎样的。

可是他?想了很久,都没想通。

于是借着酒劲问出口。

她单手撑脸,似乎在思?考:“不让人省心。”

不让人省心。

原来这就?是她眼中的自己。

周温阳笑了笑:“是吗。”

宋婉月抬头看天:“我记得阿姨走的那天,也是这么好的天气,外面能看到很多星星。你不肯进去?,是我在里面陪阿姨。阿姨拜托我照顾你,说你性子倔,还?爱惹事。让我陪着你,最起码,不至于让你太?孤单。”

她知道他?为什么喝醉。

阖家团圆的日子,到处都是万家灯火的温馨。

他?却孑然一身,他?的家人都不在了。

“周温阳,你不是一个人,我是你的家人,我的爸爸妈妈也是你的家人,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她从来坦诚,哪怕性子娇蛮,却有一颗赤诚温热的心。

容易心软,爱憎分明,对待喜欢的人从来都是不遗余力。

不管是友情的喜欢,还?是男女的喜欢。

有时候也会觉得纳闷,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娇气的人。

走在路上被石头磕到了,也要委屈大半天。

周温阳是个毛躁性子,可是也慢慢的,为了等她,为了哄她。

而学会忍耐。

他?一直在为成?为她的“家人”做改变。

可后来发现,他?理解的家人,和她理解的家人不一样。

去?到部队后的第一年,突然收到她的请柬,说要结婚了。

他?没办法?去?讲解当时的心情,只觉得自己一直在努力打造的世界好像突然崩塌了。

他?是真的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到一直克制自己不去?联系她,面对她发来的消息也全?部忽视。

她在这段关系中问心无愧,可他?不同。

-

段柏庭的电话打过来时,宋婉月刚警告完周温阳,她最多再陪他?在这个鬼地方待十?分钟。

等看清来电联系人,她又?转怒为笑,开心雀跃地接了电话。

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夹了起来:“喂,小庭庭~”

段柏庭到家后没看到她,问她去?了哪儿。

她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周温阳,偏头捂着嘴,小声说:“周温阳喝醉了,一个人在外面,我在这里陪他?呢。我待会把他?送回家了就?回去?。”

段柏庭扯开领带的手顿住。

他?松了手,转而去?拿打火机和烟。

淡声问她:“嗯,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我自己开了车。”她像做贼一样,小声回他?,片刻后,又?突然大叫起来,“周温阳,你吐我腿上了!”

电话在一片慌乱中挂断,耳边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段柏庭却久未将手收回来。

仍旧保持着通话的姿势。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放下手机,窝坐在沙发上。

往日总是挺拔的肩背,此时无端颓废下去?。

弓着腰,颤抖着手去?点?烟。

他?其实没有那么小心眼,友人喝醉,她不放心,过去?接。

这很正?常。

并且他?也从未阻止过她和哪个异性朋友走得太?近。

包括她在公司的那个男同事。

狩猎者总是能敏锐的感知到领地是否有危险入侵。

从前那些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并非谁都能入他?的眼,并让他?为止警惕。

可唯独这个人不同。

段柏庭吁出一口灰白烟雾来,倚着沙发靠背,目光放在头顶的吊灯。

形状像漩涡,具有催眠人的功效。

他?好像真的被催眠了一般,一动不动的。

隔着那层烟雾,视线也变得晦暗不明。

他?很会忍耐,也擅于隐藏自己。

祖父的葬礼是在九月份,北城最热的时候。

豪门无真情。这些年来,段家内斗一直严重。

他?只身在国外,得不到国内的消息,只能偶尔从报刊以及新闻上看到一些。

那段时间段家丑闻频出,股份之争导致的兄弟决裂,不惜对簿公堂。

后查出有人服用违禁品,又?牵扯出偷税漏税,贪污受贿。

段家长子离奇失踪,再出现时,是在精神病院。

其幼子暴毙街头,死因不明,对外却说是车祸。

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满地数不清的龌龊。

段柏庭回到国内,面临的同样是不断的议论。

老?爷子去?世前就?立好了遗嘱,其他?人除了分得一些土地以及大楼、酒店外。余下所有产业全?归他?的长孙,段柏庭所有。

那些人不认遗嘱,说是伪造,忙着各自找律师。

无人出席葬礼。

只有得到死讯连夜从英国赶回来的段柏庭。

少年站在墓前,一身吊唁的黑,手臂上是白色孝布。

有人羡慕,有人可惜。

“那些人争来争去?争了一辈子,最后让一个小辈捡了漏。”

“他?也挺惨的。好像上个月才刚过十?八岁的生日吧。从小就?被扔在国外,父母对他?不闻不问,如今爷爷死了,家里的长辈还?忙着打官司,让一个孩子来操持葬礼,这算什么事。”

“人家十?八岁就?成?了首富,有什么好可怜的。”

“唉,就?他?家里的那群恶狼,他?先?平安活过十?八岁再说吧。”

做为死者唯一出席葬礼的亲人,出殡和下葬,都是他?自己。

火葬场内,他?看了祖父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