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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大事小情,从里到外,大伙已然做到一点也不麻烦宋福生,完全自个儿就能运作起来。

牛掌柜、四壮、宋富贵离开村里这天,前脚他们赶毛驴车走,后脚在外面的家人就回来了。

谁呢?任族长在童谣镇当值的孙子。

“站住。”村里巡逻的人说道。

任族长的三儿子也说:“就站在那里别动。”

这小子就是这位三儿子的儿子。

小伙子回头看了眼两位同事,再转回头无奈叫道:“爹,你不认得我啦?我回家怎么还让站住呢。”在同僚面前多没面子。

他爹一副“我晓得你是谁”的模样,你不就是我儿子嘛,可是谁也不好使,别往里进就对啦。

还是这小子他娘及时从奶砖房跑过来认儿子才给解了围,戴着口罩说:“那个什么,你宋叔说了,外面回来的别乱走,村里这?对,村里才在路上撒完石灰,让你们见笑了哈。”

得得得,说出花来也没用。两位同僚已经面面相觑了,不见笑啥呀,一个多月没回村,回村让站住别动。

小伙子很伤心,他娘追问他水灾那阵在县里咋样,最近吃的咋样,他就是不告诉。

“我回来是路过,有事,宋奶奶在城里还是在村里?谁去帮我叫她一声,反正你们也不让我进村。”

任三叔立即:“我去我去。”

一把年纪了,跑的呼哧带喘来到河对岸喊马老太。

老太太一听,有预感是帮她寻人有了消息。

关于寻找亲人这件事,一直在托人寻,从未间断。

老太太急忙拿着钱袋子,特意背着三儿,有告诉钱佩英一声她可能要去趟童谣镇才出门。

果不其然,任族长的孙子说:

“奶奶,下大雨前,咱县里接收了一批你老家那里的难民,和你们以前口音很像,我就留意了。紧接着下大雨我们就忙开没顾上这事。今日我回来是想告诉您,我打听了,那里面真有一个姓罗的,叫罗布鞋,反正他是说自己叫这名,您要不要去看看?”

“另几个姓罗的呢?”当年,借过她钱,对她有恩的表姐可是生了俩儿俩女。

“那没有,就一个姓罗的。”

一个也中,要是能找到一个也行呀。

“我去我去,你们车在哪?对,你们没车,我套车。”马老太一边张罗人帮她套车,一边又回头打听:“对了,你大娘她们拜托的姓何的什么的呢。”

小伙子挠挠头一脸抱歉,童谣镇眼下被水灾雹子弄的都乱套了,就不用说安置这些逃难来的,那些人全在临时棚子里待着,每日领救济粥喝,他也忙,就没问那么细。

他爹瞧出来了,呵斥他:“就让你办这点儿事,你怎么心里没章程呢。”

马老太急忙拦着:“别别,这就挺好,我自个去看,反正那些亲家我全见过。”要是有,就给领回来。

当晚,老太太失望而归。

本想着小名叫布鞋的很少,姓罗的也少,应该就是。但事实上不是。又仔细看过那棚子里操着各种口音的难民,她们九族这伙人一个也不认识。

倒是回村里被隔离了。

“奶,你挺好的吧?”二丫、桃花、胖丫一起在棚子前问道。

宋茯苓还憋不住笑。

老太太无奈地摆摆手,自个儿子定的规矩:“回去吧,”往好处想:被隔离正好啥也不用干了,最近种地种菜可要累死她。

轰走了孙女们,轰走了来看她的老姐妹们。

马老太又轰走任三叔。

她就纳闷了,那老家伙一天来晃悠好几遍,烦死了,总没话找话,一脸老褶子。

七日后,老太太回了家,特意挑三儿不念书吃饭的时候来家坐坐。

“好几日没见了,咋样啊?”

“过去好几天了吗?我感觉才见过你啊。”

气的马老太转头就走。

葛二妞边薅园子里杂草边劝她:“你自己说的,千万别告诉福生,免得惦记。那你还生孩子什么气?”

“我?”她贱皮子行了吧,几日没见到孩子想得慌,结果儿子压根就没发现她被隔离。

日子一天天过。

在宋福生不停复习冲刺时,茯苓上山采过四次蘑菇,采回来晾晒。

有的蘑菇不太好,像蘑菇帽是黑的或是长的小,她都不让弟弟妹妹们采,“不好吃和太小的咱不要,但是咱们也不要破坏,走路看着点儿别踩到,留给日子不好过的人家来采。”

钱佩英晒辣椒,房前屋后挂的红彤彤的,切萝卜丝,开始准备为冬天晾各种干菜了。

临近倒计时没剩几天时,家里的高粱都熟了。

一帮老太太又带着孩子们下地去收高粱。

米寿他们问:“奶奶,高粱地咋唰唰有响动呢?”

老太太们立即道:“哎呦,娃,那可别随便扒开就进去,用棍子打一打,弄出个响。”

几个老太太说完就你捅我我捅你笑,万一有野鸳鸯呢。

高粱地,小树林,这都是多事区域,总有那村里会出现仨两个不正经的。

王婆子唱了句:“高粱姑娘看到秋风叔伯来啦,乐得很,美得很,翘起两脚唱起了哗哗的曲。”

宋茯苓在这歌声里噗嗤一下乐出声,王奶奶怎么还唱上小黄曲了。

她这一笑,引得马老太立即看她,不会吧?小孙女不会是听懂了吧?

你看别的孩子,桃花她们没什么反应,就小孙女那表情贼贼的不对劲。

“胖丫,你在笑么?”

宋茯苓边在高粱地里自由自在的疯跑,边回头大笑道:“啊?就是随便笑笑呀。”

马老太压下小孙女听懂的想法,那么小,她懂个屁,可不就是一天天傻乐的年纪。

今年高粱全收回来后,比照去年荒地种植还减产百分之七十,也就是说,不够挨累的,没有多少收成。

将仅得的这少少的高粱全拿到水磨坊磨成面。

宋九族一大家子从收了高粱后,通通吃黑红色噎嗓子的高粱饽饽,先将这不好的粗粮吃喽,苞米碴子粥,烀熟茄子用大酱拌,大葱蘸酱,要不就小白菜蘸蘑菇酱。

唯独金贵人宋福生吃小灶,顿顿细米细面,汤是汤、菜是菜,肉是肉,连奶里都放着杏仁。

惹的宋福生亲自对阿爷说,“我不想吃小炒了,别单独给我做,我和你们一起吃。”

小米大米搀着焖饭,他不想再**米,也让他尝尝鸡蛋酱、蘑菇酱、烀玉米,二米饭,蘸酱菜、炖泥鳅呗。

“好,好,想吃咱农家饭啦?安排,这就整饭。”

不足两个月的时间,大伙做了这么多事,庄稼都收了一部分了,宋福生也学的那叫一个昏天暗地。

三伏天里。

宋福生穿着一身和窗帘一样面料的大裤衩半截袖学习,一坐就是一天。

起身的时候脱掉裤子一瞧,屁股蛋子上都有很深的凉席印子,坐的。

比如,宋福生学着学着会控制不住歪在榻榻米上睡着。

但是他特意不选舒服的睡姿,让脚上还穿着鞋。

这样的话,脚上的拖鞋晃啊晃,最终挂不住脚面,掉地那一瞬会出响动,他就能一激灵马上醒来。

比如,他打个盹自己醒了会习惯性地先解释,“我没睡。”甭管会不会被女儿和媳妇抓包,甭管屋里有没有人,他也会先说这句话。

有时候看他那模样也是可怜。

不过,你可千万别让宋福生知晓你心里可怜他,因为这样的话,他会更牢骚了。

“佩英,我已经不是陆畔那种小鲜肉欧巴的年纪了,我就是一中年油腻大叔,我哪有那精力去搞学习啊。”

“佩英,你看我这枸杞水喝这么多,也挡不住头发一掉掉一大把。”

“佩英,就咱们这个年纪考学不是受罪吗?我这得考到什么时候算到头?”

钱佩英打扫家里卫生,他从客厅跟到厨房,再从厨房跟回来:

“佩英,我现在就想抽空往哪一趴。”

“佩英,真的,我这回要是万一考不好就考不好吧,行不行?再这么学下去,我都容易见到书就得高血压。”

烦的钱佩英呦,“老宋,让你闺女知道你还能这么活泼,还没学打蔫自闭更压榨你了,快别废话,去学。”

“可我不想……”

“嗳?茯苓你啥时候回来的?”

老宋连头都没回就去了书房。

门口只有几盆花在晃动,哪有茯苓。

“老钱,你敢骗我!”

十月第一天。

宋福生从在家穿大裤衩还热到不行的天气里,到秋风袭来,穿裤衩冻大腿了,换上长衫,他终于走出了家门,终于。

村里人见到他都说:

“团长,好久不见。”

“团长,瞧你好像胖了些。”

“团长,你是不是要去考举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