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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和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颤颤伸手:“梁凤鸣,你,你……你最毒妇人心,当年你差点把我砸瞎,现在你还想挑乱周家……你给我滚。”

梁凤鸣拂袖而起,背脊孤傲。

饶是她识人无数,也禁不住气极反笑:“温慈柳,你别血口喷人,这件事我根本就不知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也从来没想过这么多,要污蔑人,你也得拿出证据来。”

“这种事情……还需要证据么?你苦心积虑二十年,又岂会让人轻易抓到把柄。”

温慈柳颤颤巍巍站起来,手上的血污沾在脸上,分外森然。

她摇摇欲坠站着:“凤鸣姐,接下来呢?等聿白拿到了天恒集团,你又打算干什么?”

“我猜猜,让全北城的人都赞扬你大仇得报?还是把我和我几个孩子置之死地?聿白是周家的亲骨肉,是安和的亲儿子,是弟弟妹妹的亲哥哥,你就让他们父子反目,兄弟相残?凤鸣姐,您好大的一盘棋,忍辱负重二十多年,最想看到的不就是这个场面么?”

梁凤鸣眉头紧皱:“温慈柳,就凭你的三言两语,就想给我泼污水?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除了这一套嘴上功夫,就没有其他能说的东西?”

她扭头去看周聿白:“聿白?”

这已经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家庭伦理剧。

剪不断、理还乱。

用感情来压制理智。

周聿白仍然冷淡平静地坐着,一双幽深熠亮的眼睛平和地看着众人。

像一潭深沉温润的水,半点涟漪都不起。

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在周聿白身上。

每个人都在问他。

要解释,要澄清,要证据。

他并非是这个家庭的核心,却是这个家庭绕不过去的中心话题。

好像很重要,又好像微不足道。

周聿白疲倦地揉揉额心,深深叹了一口气。

屋里晕黄的柔光投进来,在每个人身上都蒙着迷离的暖光。

他坐在半明半暗处,影影绰绰的光线在他身周镀了层忽明忽暗的光晕,跌宕起伏的侧脸冷峻锋利,让人觉得捉摸不透。

他终于开口,懒懒窝在圈椅内,身姿疲懒散漫,垂眼道:“温姨您长篇累牍说了这么多,字字句句都在针对我母亲,她跟您有仇有怨,您说的一切都很合理,尽可以把所有脏水都泼在她身上……过去二十年,你也没少在我爸身边说这种话。”

“可实际上,我母亲并不知情——在今天之前,她完全不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一个年轻时候发觉丈夫出轨,直接冲上去跟丈夫撕扯拼命的女人,没有那么绵密的心思来操作这一切,她本也可以这辈子苦熬着周氏董事长夫人的身份,让您一辈子永不翻身,可她最后还是想要一点解脱,我妈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这点我比谁都明白……”他笑笑,“再说了,她要是想这样害你恨你,何必这样弯弯绕绕,你以为您在临江二十几年的日子能过得安安稳稳?”

“我周聿白要是靠我母亲才能拿到这一切,今天我也不必在天恒集团的董事会上出声,还不如一辈子缩在我母亲身后,等着她给我出谋划策。”

“当然。”他环视一圈众人,“我拿到额外的6%股权,我会把其中5%转让给我母亲,这个数额,是她离婚时候周家许诺给她的离婚赔偿。”

这句话是说给周安和听的:“爸,我母亲在周家二十年,人生最好的年龄,得到的只有来自丈夫无尽的伤痛和冷漠,即便是这5%的股份,也是因为事先承诺要转让给她为你生下的儿子才拿到手。一个女人累积二十年的痛苦,她离婚走出丈夫家时,两手空空,连一件首饰都没有拿走,这5%的股权,本就是她应得的赔偿。你扪心问问,同样是陪伴在你身边二十年多年的人,我母亲和柳姨,在你心中,孰轻孰重?你到底是怎么偏颇?临江的公司和温瀚文手里的那些项目?真的不是你的私心?”

周安和沉默。

周聿白冲着梁凤鸣笑:“妈,您还年轻,人生还有一半,我特别希望您能幸福,忘掉前半辈子,快快乐乐过下半辈子。”

梁凤鸣完全愣怔。

她久久回神,别过脸,眼泪潸然而下:“聿白……”

她的确为儿子说出的那个“幸福”动容。

而周家,也的确是亏欠她良多。

“再来说说公司的事情,爷爷,爸,白纸黑字在手,如果你们都不相信温瀚文的所作所为,那我们可以直接让司法部门公开公正地调查此事,请官方媒体跟踪报道,查查温瀚文的资产和所有资产的流向,看看是否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至于我,凭我个人之力,这么大笔的钱从哪来?也可以查查凤翊集团的资金流向,或者直接从我这儿入手……我之前在欧洲认识一位华裔富商,恰好帮了他个小忙,谈了个双赢合作。”

周老爷子极幽幽地叹了口气。

家里才讲私情,公司只讲利益。

“闹了一天,我也累了。”周老爷子摇头,“散了吧。”

“爸。”温慈柳哀求,“求您主持公道。”

周老爷子久久不语。

温慈柳失望至极。

她露出个破碎又憔悴的笑容,“梁凤鸣……您儿子爱上了个的女明星,你最讨厌这种戏子,就跟讨厌我一样……你逼着他跟这个小明星一刀两断,让他瞒着绾绾,打算再和叶家联一次姻,永无后患之忧?”

她扭过头,尖声笑道:“叶董,江夫人……你们是梁凤鸣的至交好友……你们知道你们帮的是什么人吗?你们知不知道绾绾在临江,聿白依旧心心念念想着那位女明星,惹得绾绾伤心掉眼泪……绾绾,那位钟意小姐一直生活在北城,就住在聿白的房子里,你想不想见见她?”

钟意第一次来周家。

她是被人接过来的——温慈柳给她打过电话。

温慈柳从她从未听过的冷静声音问她,想不想嫁给周聿白?

她今日从头到脚的精致装扮。

眉眼妩媚,身材窈窕,首饰奢华,艳光四射。

手上戴了只水色动人的翡翠手镯。

李总助在门口拦了她一下。

“周总说不需要您,您其实把手镯留下就可以了……”

钟意微微一笑:“来都来了,既然轮到我,那就好好出场吧。”

她神色从容地往前走。

钟意就站在门外。

她被周思旻重重一推,已经落进了众人视线。

屋里坐了些陌生或熟悉的面孔。

每个人的眸光都意味不明、丝毫没有温度地打量她。

周聿白冷清幽深的眸光定定投在她身上。

她抿了抿唇,慢吞吞地朝他走过去。

在灯光和视线的聚焦下,隔着一点空荡荡的距离,毫无遮掩地站在她面前。

晕黄的灯光在她身上浅浅流转,衬着她乌黑的长发和清澈的眸眼,以及小巧的鼻梁和饱满的樱唇。

不觉明艳勾人。

只觉纯真柔软。

周聿白下颚冷峻,敛眉盯着她。

“钟意。”温慈柳厉声喊她,“你有没有什么话说?”

钟意冲着周聿白妩媚一笑。

她垂下长长的睫,抚摸自己手臂。

最后摘手腕的翡翠手镯,搁在桌沿:“这是周总送给我的手镯……”

这只手镯。

大家都认识。

梁凤鸣认识,叶家人也认识。

“聿白?这怎么回事?这个手镯……”梁凤鸣失声,一把上前抓住那只手镯,“这是……这是蓁蓁手上……”

“是聿白带我去温姨家做客,温姨做主送给我的,我还在临江见过周董事长。”

钟意偏了偏脑袋,笑道,“周叔叔,好久不见。”

她这声喊得亲切动听。

周聿白讽刺地看向温慈柳:“温姨,您一向贤惠大度,处心积虑地找个女明星来勾引我,就是为了破坏我和叶家的关系?”

他嗤笑:“你知道我母亲不喜欢戏子,费劲心计找了个女明星来勾引我,也是想故意给我和我母亲制造矛盾,有其父必有其子,不管怎么样都能膈应到人,如果——”

他目光冷清平淡地盯着钟意:“如果我爱上这位钟小姐,那简直是一石二鸟,又能让我母亲伤心,又能让我沉湎于私情。”

“不过,遗憾的是——我和这位钟小姐只是逢场作戏,我从来没有爱过她,只是把她当幌子对待。”

他直视着她清澈的眼眸,目光深沉幽暗,嗓音漠然,“我怎么可能会爱上这种人,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只是让我心寒的是,爸和温姨一起,一面撮合我和钟小姐,一面撮合思旻和绾绾撮合……又给我制造了压力,又给思旻添加了助力,还破坏了我和叶家的关系……自此之后,我怕也是里里外外都要低头三分,温姨,你这算盘打得真是精明。”

叶绾绾小声嘀咕了一声:“好像是这样的,我说怪不得呢。”

温慈柳脸色瞬间发白。

钟意听着他的清润嗓音,不觉心痛,只觉无比平静。

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是周思旻让我去勾引周总,说给我三千万……我那时亟需用钱,周总是个很阔绰的主顾,我偶尔陪他出席一些应酬,也会去临江……温夫人会经常和我聊天,也会从我这里问问周总的事情……我在周总身边呆了两年,没有任何感情,只是陪他演戏罢了。”

钟意朝着梁凤鸣和叶绾绾欠身,歉意笑道:“以前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

那些点点滴滴的日常,那些耳鬓厮磨的亲昵,那些他望进她眼里的光亮,那些璀璨的宝石和话语。

都是演给别人看的。

她瞥眼看了看温慈柳憔悴面容,柳眉轻蹙,怯声道:“温夫人跟我说……只要我怀了孩子,就能跟她一样,成为董事长夫人……”

“温慈柳,你这个贱人。”

梁凤鸣胸脯起伏,目眦欲裂,暴怒“啪”地给了温慈柳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