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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子,这不怪您的,您知道的。”

赵庆阳作为在场唯一知道徐瑾瑜真正身份的人,这会儿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瑾瑜的身世已经悲苦到这样的地步,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儿?

四十岁,男子四十而立,这正是最该意气风发的时候啊!

怎么就……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瑾瑜已经什么都不争,不抢了,为什么他连出生都带着那些人给的孽!”

徐母的声音又悲又苦,哽咽压在喉头,连嘶吼也不敢放声。

可是,在场只有赵庆阳听懂了她内心深处的苦痛。

徐母看着躺在床上的徐瑾瑜,只觉得一阵悲从中来,她喃喃着:

“难怪,难怪大郎幼时身子虚,我和他爹费尽心思也养不好。

明明村子里不是没有像他这样的孩子,原来,原来是这样。”

这一刻,徐母心中的恨意已经攀升到了顶峰。

她不信临安候府中无一人知道这件事。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侯府对于瑾瑜那样怠慢。

他们,怕是一个个心和明镜一样,知道自己带回去的孩子命不久矣,所以索性不去理会。

可他们怎么忍心?

怎么忍心?!!

徐母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木的,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亲自给徐瑾瑜喂药,呆呆的看着徐瑾瑜。

看到徐母这样,赵庆阳等人心里也并不好受,几人眼神示意一番后,纷纷退出了房门。

赵庆阳率先冲着二人拱了拱手,道:

“我既然叫了一声瑜弟,瑾瑜就与我亲兄弟无异了,瑜弟的性子我知道,就算他醒来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一定会回书院读书的,届时就要辛苦二位日常多多照应,庆阳在此谢过!”

以往,虽然因为徐瑾瑜的缘故,几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但是都不过是点头之交。

可徐瑾瑜突如其来的奇毒,让赵庆阳不得不考虑到徐瑾瑜的书院生活。

可赵庆阳这话一出,师信和宋真微微有些变色,师信面色淡淡,语气带着几分强硬道:

“瑾瑜也是我们的友人,赵世子不用说我们也会照看!”

“不错,瑾瑜在书院帮了我们良多,赵世子不用多言。”

宋真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这就是寒门和勋贵子弟间的隔阂了,一个觉得对方高傲,一个觉得对方清高。

赵庆阳也发觉是自己态度不对,他抿了抿唇:

“是我失言了。接下来我会尽全力在京城范围寻找那位吴大夫,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还能找不到了!”

宋真看赵庆阳态度还算不错,这才面色和缓:

“我家在江南略有薄产,我也会传信回去托人寻找。”

师信抿了抿唇:

“我也会请我娘的友人探问一二。”

赵庆阳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那半开的门,一眼可见徐母那孤寂悲痛的背影,低声道:

“那我们一起努力!”

三个少年相视一眼,突然觉得对方也没有那么看不顺眼了。

“是,为了瑾瑜,我们一道努力!”

“四十岁算什么,瑾瑜是要长命百岁的!”

随着少年们宣誓一般的话音低语落下,别院又恢复了安静,但没过多久,喝了药的徐瑾瑜便幽幽醒转。

只是,让徐瑾瑜有些意外的是,房间实在是太安静了,就连娘也在发呆。

看来,真的是自己吓到他们了。

可是,他已经努力的让他们不要那么害怕了。

“娘。娘?”

徐瑾瑜唤了几声,徐母这才蓦然回神,她愣愣的看着徐瑾瑜,突然抱住徐瑾瑜大哭起来。

“大郎啊!我的大郎!”

徐瑾瑜身子一僵,随后轻轻拍着徐母的后背:

“娘,我没事儿了,你看,我好好的。”

徐母一时失语,只是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泪水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都止不住。

徐瑾瑜无奈的笑了笑,准备下床去给徐母倒杯水喝,那碗汤药效果很好,除了嘴巴发苦外,他也觉得冷了,身上还起了一层薄汗。

“瑾瑜,别动!你想要什么,跟娘说!”

徐母顿时连哭都忘了,差点没原地跳起来,而徐瑾瑜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玩笑道:

“怎么就是看娘哭的这么厉害,想给娘倒杯水罢了。就是一场小小的风寒罢了,娘就哭成这样,我还以为我要命不久矣了呢!”

徐瑾瑜这话一出,徐母如遭雷击,僵立当场,泪水决堤而出。

赵庆阳从外面走了进来,对徐母道:

“婶子,这事儿我和瑜弟说吧,您先去休息休息。哭多了伤身子,瑜弟还要您照顾呢。”

赵庆阳的最后一句话戳中了徐母的软肋,徐母满眼哀伤的看了徐瑾瑜一眼,这才掩面离开。

徐瑾瑜将疑惑的目光放在了赵庆阳的身上,赵庆阳抿了抿唇,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

不过,瑜弟一向聪慧,这样的大事,自然也不可瞒着他。

赵庆阳随后将府医的话捋了捋,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徐瑾瑜。

“所以……我是因为临安候夫人,天生带着无疾之毒降生?”

徐瑾瑜习惯性的摩挲着指尖,脑中却在思索自己已经久没有回忆过的原书剧情。

看来,自己身上的无疾之毒,侯府中人一定有人知道。

毕竟,当初在看到那本书的剧情时,徐瑾瑜就觉得十分奇怪,按理来说,古代对于血脉看的很重,原主又是天赋异禀,为何会被直接当成弃子,所作所为都被逼给楚凌绝铺路呢?

可如果有了这无疾之毒,那就解释的通了。

真正的世子是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就算在天赋异禀,可也无法带给侯府多少助益。

而楚凌绝,最起码他健康,而且他有着主角光环在身,可以带领临安侯府走向新的高度。

所以,原主从一开始,就是弃子!

徐瑾瑜不由闭了闭眼,心里却在替当初梦境中的那个少年惋惜。

他本该大放异彩,本该在这世界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却在他出生就已经被在未来的某一刻画上了终止符!

他何其无辜?!

徐瑾瑜向来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可是这一刻,他的心里也生出几分激愤。

凭什么原主不知缘由的死在了寒冷的偏院?

凭什么临安侯府那些人却可以堂而皇之的踩着原主的尸骨,享受本不属于他们的荣华?

徐瑾瑜脑中激烈的愤慨,随着几个呼吸,渐渐冷却,徐瑾瑜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抬头冲着赵庆阳笑了笑:

“多谢庆阳兄告知,此事我已知晓,以后会注意的。”

少年面色苍白,唇瓣几乎如同透明的花瓣一样,血色尽失,可唯独那双黝黑的眸子透着一种让人心惊的冷静。

赵庆阳本来已经准备好借个肩膀给徐瑾瑜了,可是不但没有用到,还被他那颗坚韧无比的心脏震撼到了。

“瑜弟,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

赵庆阳扪心自问,要是他刚一出生,爹娘就送上这么一份“大礼”,他一朝知道,势必要闹翻天的!

他永远做不到瑜弟这样的冷静自持。

“哭?”

徐瑾瑜又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讥诮,却不是对着赵庆阳。

徐瑾瑜语气散漫,可却颇有深意道:

“庆阳兄,哭是最无用,最懦弱的行为。倘若哭有用,试问我今日哭一通,可能让那吴医师来救我?

不就是毒,既然有解药,那就足够了。终有一日,我必能找到那位医师。

届时,区区毒药,能奈我何?!”

徐瑾瑜没有说的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在他站的足够高的情况下。

如果说,以前的他要考科举,是为与临安侯府划清界限,不为其桎梏。

那么这一刻,他要为自己。

为了自己这条命,他也要走上高位。

不负原身。

不负穿越!

赵庆阳愣愣的看着徐瑾瑜,少年声音淡淡,可是眉眼藏锋,那锋芒耀眼无比,仿佛少年整个人都在发光。

令人,忍不住向往。

外头吹进来一阵裹挟些热浪的风,徐瑾瑜不由轻咳两下,原本愣神的赵庆阳连忙转身关上门:

“瑜弟,大夫说了,你这病受不得寒,以后可要注意不要吹风了。”

徐瑾瑜:“……”

“庆阳兄,你热否?”

刚刚下过雨的夏天,又闷又热,方才那股风闯进来,徐瑾瑜才觉得松快些许,可是却被赵庆阳一把掩住,连徐瑾瑜也不由有些幽怨。

赵庆阳只停了几息,就忍不住抹了一把汗:

“热,但是为了瑜弟的身子着想,我可以忍。”

徐瑾瑜沉默了良久,开口道:

“要不庆阳兄去问问大夫,中暑是不是也算病一场?”

赵庆阳:“?”

徐瑾瑜无奈的看了赵庆阳一眼:

“这门再关下去,我就要中暑啦,庆阳兄!”

他又不是坐月子,还能一点儿风都见不了了?

赵庆阳看着不远处的门,一时是开也不是,关也不是,好不纠结。

还是最后他又请了府医过来,仔仔细细,事无巨细的问了一遍,又用笔记下才算完事儿。

看的府医都忍不住嘟囔:

“世子对着老国公都没有这么用心尽孝!”

赵庆阳扬了扬眉,那能一样吗?自家老头一个打十个,身体健壮的跟牛似的呢!

反观瑜弟,这就是一琉璃娃娃,稍有不慎就会碎掉的!

院试的答案需要十日,毕竟一千道题目,阅卷的考官一张一张看过去也不是不累的。

而这十日,徐瑾瑜也结结实实的体会了一把大熊猫的待遇。

这个别院比徐瑾瑜家的屋子小了一些,但相同的是,院子里都搭着一个葡萄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