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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无不可。”

徐瑾瑜颔首应下,赵庆阳见徐瑾瑜不走,也留了下来。

不多时,关意走了进来,他冲着武安侯一抱拳:

“见过侯爷!”

关意并不多言,往那里一站,便如同一座小山一般,看上去很是靠谱,唯独那双精光偶现的双眼,说明他并不是那么简单。

“关大人。”

“赵大人,徐小大人!”

关意迅速与几人见礼,对于这两位少年态度却颇为和善,尤其是对徐瑾瑜,肉眼可见的多了几分慎重。

当初徐瑾瑜在营外问询程飞之时,他也在场,明明是那样的羸弱不堪,可却一语激的程飞原形毕露,就连侯爷也会依从。

更不必提这些日子他所经历的任务了,这里头可都有这少年的影子,他怎敢小看?

“不必多礼,你可是来汇报此次事宜的?”

“正是,侯爷!这回弟兄们在嵯峨山运粮,属下带的人也在北边山里发现了不少粮食,您看咱们什么时候把那些也带回来?”

那些粮食比嵯峨山的粮食少的多,可若是搬回来,那也足够大军用上半个多月!

饿过的人总习惯多打算,这蚊子再小也是块肉不是?

武安侯听了关意的话后,有些犹豫,徐瑾瑜垂眸思索了一下,出声问道:

“不知关大人可有带些北山之米回来?”

关意一愣,随后还真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布袋:

“徐小大人请看,这就是那北山之米,也是颗颗饱满,品相不错!”

徐瑾瑜随后取过布袋,倒了一些米粒出来,其外表看上去确实白净,可等徐瑾瑜捏起一粒,迎光看去时,里面的细纹密密麻麻,犹如蜘蛛网!

“这是陈米。”

徐瑾瑜顿了顿,随后捏碎了一粒米在自己掌心,米粒很容易就碎了,而且内里发黄:

“而且,是发霉过后经过处理的米。”

“什么?”

关意有些不信,那发霉的米一看就能看出来,这些米白花花的,怎么会有问题呢?

可是等他拿起米粒一用力,那米粒便直接碎裂开来。

武安侯看到这一幕,脸色终于沉凝起来:

“霉米,看来这是想要我卫家军的命!”

武安侯少时就曾见过一户人家因为无粮食用,捡了米铺丢弃的霉米淘澄的干干净净,又晒了几遍,最后下锅吃下后,一家五口,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武安侯随后将自己少时的见闻娓娓道来,关意听到这里,也不由手指微抖,幸好自己没有擅作主张!

若是那批霉粮与运粮车一道运回来,只怕什么时候弟兄们因为一口吃的丧了命都不知道!

“这群人真是该死!”

关意气的直接将布袋里的米捏成碎渣,牙齿咬的咯嘣作响,恨不得直接去将那算计之人生吞活剥了!

赵庆阳这会儿也来不及高兴自己得了梦中情剑,气愤道:

“侯爷,要不您下令出兵直接把那群杂碎镇压吧!”

“以什么名义?圣上不下旨,本侯贸然带兵反打,与谋反何异?”

就连这次运粮,他都只能派遣一小部分兵将,换下军中衣物前往锦州,若要声势浩大的拿下关口处的势力,可少不得一番交战!

“那难不成就让他们继续逍遥法外?!”

赵庆阳憋了一口气,他特意将李寻带出去,本来是想要他联络圣上,可本该抵达的雄鹰不知去了哪里,他们与京中最后一条联系的线也断了。

武安侯不由沉默,他镇守边疆多年,可与圣上却不似先帝情深,是以诸多桎梏,也累的身边人受气。

“据程飞所言,那股势力平日隐藏颇深,若要根除,必要兴兵,但,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

武安侯如此说着,关意抿紧了唇,他何尝不知越国虎视眈眈,若是他们动静大些,只怕就要迎来越国的猛攻。

但,这番算计,攸关全军性命他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

“诸位莫气了,世间没有无用之物,这批粮,咱们是用不上了,但……它自有去处。”

徐瑾瑜声音轻缓,如从流水潺潺,让原本一腔怒火的众人蓦然只觉灵台一清。

“自有去处?瑜弟,这话从何说起?”

赵庆阳挠了挠头:

“要我看,这等害人之物,还不如一把火烧了去!”

武安侯与关意也是眉头紧锁,对于徐瑾瑜这话有些不太明白。

徐瑾瑜抱着热水囊,漫不经心的说起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听说,前段时间军中无粮之时,将士们对于越军的羊汤颇为眼馋?”

“是有这事儿。”

武安侯闻言都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谁让这事儿他也干过。

徐瑾瑜闻言,看向武安侯,淡淡道:

“那侯爷就没有想过,越国的羊从何处来?”

“越国的羊,从何处来?那自然是,他们自己养的……”

武安侯渐渐消了声,他幼时也曾给人放过羊,羊这种动物,对于草的消耗性十分强,若是不看着,其将一块地啃秃,刨根都是常事!

“越国地狭物稀,本土的土地来耕种尚且不够,如何能支撑的起如此大规模的养殖?”

要知道,距今越国已经连续一个多月煮羊汤了。

自从入冬以来,他们便这么干,可越国用什么支撑?

徐瑾瑜这段时间一直在通过书籍了解越国这个国家,那些风物志上对于越国的描述虽然有些地方有所分歧——

具体表现在其中两本尤为突出,一本态度鄙夷,一本奉若神明,一看就知道是那国人编写的。

而徐瑾瑜从这些文字里,剖析出有用的信息:

“我曾在两本关于记录越国风土人情的书籍里,都看到过越国关于家禽家畜的豢养,但其中家畜除了耕牛以外,便是猪这一种了。

与羊不同,猪是杂食性动物,他们什么都吃,故而是越国最好的肉食来源。反倒是羊……”

徐瑾瑜没有将这个问题摊开来说的时候,武安侯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会儿武安侯缓缓靠到了椅子上:

“是啊,他们的羊从哪儿来?”

羊肉有暖身之效,冬日里来一碗羊汤,那是比烈酒还有用!

徐瑾瑜又继续道:

“此外,根据书中记载,越国地力稀,寻常百姓尚不能饱腹,他们……又是如何与侯爷苦战如此之久?”

武安侯只觉得有一根无形的大棒狠狠的敲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与越国交战这么久,只知其国兵将骁勇善战,且全民皆兵而战,那样举国之力而战的军队,不易攻克也是常事不是吗?

但他似乎一直陷入了这个思维误区,假如,越国本土并不适宜耕做呢?

其一直想要侵吞大盛土地的狼子野心从未掩饰,未尝不是因为本国条件之恶劣?

武安侯自己把自己问麻了,而一旁的赵庆阳闻言气的眼眶赤红:

“要是越国本来就没有足够的打仗物资,那他们现在所消耗的,一定是有人供给的!”

赵庆阳这话一出,主帐每一片静寂。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都觉得齿寒。

谁在供给,不言而喻。

大盛的将士在前方抛头颅,洒热血,可敌国的粮草物资都是出自本国。

一国之力,支撑两国对垒。

何其荒谬?!

何其可笑?!

“锦州产羊,能支撑越国煮这么久的羊汤的羊,定不是少数。所谓雁过留痕,那么大的一群羊,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

只要,找到他们与越国勾结的渠道,那么这批特意安排的霉粮,就有了它的好去处了。”

徐瑾瑜不紧不慢的说着,众人随后精神一震。

当初一无所有,一无所知的时候,他们能敢和越国打个你死我活,何况现在他们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么多的信息。

没道理这次还输给越国!

“徐小郎说的对,此时还不是吾等泄气之时,等击退了越国,就是再算总账之时!”

“啧,想使坏心眼是吧,这回也让他们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

“徐小大人大才!”

三人一时振奋起来,徐瑾瑜含笑坐在原地,摇了摇头。

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

越军军营之中,四处弥漫着香喷喷的羊汤的味道,兵将们三五成群的上去盛一碗羊汤,一口锅里是一整只羊,没汤了就再加些水,等把锅里羊骨都煮酥了,又分吃里面的筋肉。

而日日有这顿羊肉大餐的滋养,越军的兵将一个个人高马大,身上的腱子肉即使隔着冬衣也能看出魁梧的影子。

“主帅!”

“主帅!”

随着一个在小山般的兵将中,依旧十分突出的将士走过,众人纷纷行礼。

越军主帅站在高地,看着远处玉郡的城墙:

“他们还有几日断粮?”

“回主帅,根据那盛国人的消息,今日就是他们断粮之日!”

“好!一个个都把火烧的旺旺的!让盛军都好好闻闻羊肉的味道,他日下了阴曹地府也不留遗憾,哈哈哈!

等三日后,全军出击!届时,本帅倒要看着饿的头昏眼花的武安侯,还能不能提的起他那把游龙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