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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思武听了徐瑾瑜的话后, 只觉得荒谬非常:

“他当他是什么人,竟然连舅舅和人的关系都要挑拨……”

可仔细一想,青衣人所作所为, 件件都称得上天下大不韪的谋反叛逆之举,他做出这样的举动,才合乎常理。

魏思武忍不住摸了摸后槽牙,暗恨道:

“此前听武安侯的意思,青衣人中,应当有七人,作为武安侯副将的程飞只是其中最末的摇光, 其余六人还不知音讯……”

“只要他们沉不住气, 便自有抓到他们尾巴的一日。”

徐瑾瑜缓声说着, 魏思武闻言只紧了紧还未来得及卸下的忠君剑:

“我先去把李守言那杂碎抓起来!”

“思武兄且慢, 纵使永新侯府曾与其划清界限,可其终究流着李家的血, 也与思武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且思武兄如今在朝为官, 若是他日被人攻讦,落下一个凉薄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永新侯府居上, 自然可以斥责族中子孙, 可思武兄与李守言为同辈, 不管是亲自抓捕还是如何,都会授人以柄。

“那……”

魏思武听到这里,便知道徐瑾瑜另有下文, 随后徐瑾瑜将一张纸交给魏思武:

“这是那扮演小厮之人的画像, 思武兄可以派人严查。至于李守言, 此人欺软怕硬,若是声势大起来, 不怕他不自乱阵脚,到时候……思武兄只要派人盯着即可。”

徐瑾瑜这话一出,魏思武便知道徐瑾瑜有又什么招要回敬其一二了。

“话说回来,瑾瑜如何能确定乃是那李守言动手?”

徐瑾瑜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思武兄有所不知,永新侯府之所以与其划清界限,乃是因为其在贡院外的一番不当言辞。

因为其当初所言实在不堪入耳,我便与之争辩几句,可谁曾想待出了贡院,这话已经闹的满城风雨。

那些在席间引导我说狂悖之言的学子,十有八九乃是受其所托。”

不过,这还要多亏了宋真上门与徐瑾瑜分享关于李守言的信息,徐瑾瑜这才能确定。

一个连自己举办的文会,文辩输了都能毫无风度,逼迫寒门学子赔礼道歉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一个让他落入尴尬境地之人?

只是,原本宋真说起李守言因为得罪了人,才因为言语过失被人一晌之间便宣扬的满城皆知时,徐瑾瑜尚有些疑虑。

毕竟,能有这么大本事的人,可不是寻常的考生可以做到。

可若是有人从中推波助澜呢?

徐瑾瑜将这个事件,从李守言的性格、行事应对的习惯等等方面全面复盘了一下。

只是,从那日贡院外的争辩开始,便有人开始布局了。

进一步,可以要了自己的命,退一步,可以挑拨与永新侯府和圣上的关系。

可谓是,一箭双雕!

魏思武得了画像后,很快便将此事列入第一要务,随后与金吾卫、京兆尹对接。

当朝举人在会试结束后,在天子脚下,京畿重地被人设计谋杀,这件事若是上报天听,只怕圣上怪罪下来,要迁怒一大批人。

这不仅是个人之事,更是京城,是天子的颜面!

一时间,京城里虽然还是平时那般热闹繁华,可内里早已暗潮涌动,都在紧锣密鼓的搜寻那日的小厮。

而赵庆阳也在那日马匹受惊的粉末发现了一些端倪,原是一种来自乌国的草,其粉末被马匹吸食后,便会导致马匹亢奋。

再加上徐瑾瑜身上的引兽药,轻而易举便可以引起一场动乱。

徐瑾瑜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也不由轻叹一声:

“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前有越国,后有乌国,这幕后之人倒是手眼通天。”

赵庆阳这两日也是忙的脚不沾地,只这粉末的调查,他最起码跑了数个地方,从医馆到集市的卖马人,最后还是在一个曾经在乌国卖货的商人口中得到了音讯。

那商人在盛乌两国局势缓和的时候,靠往来贸易赚了一个盆满钵满。

乌国虽然不及大盛地大物博,可其地广人稀,遍地都是大草原和少数平原,那里的马匹个个膘肥体壮,乃是数一数二的好马。

除此之外,乌国的铁器也较之大盛更加优良,只不过其并不对外出售而已。

但只这两样,便足够乌国在各个国家都吃得开了。

就连大盛现在,也要购买其国马匹。

商人说:

“当初我们在乌国行商之时,曾经遇到过一群强盗,那些强盗见我们第一眼后,直接先冲着马撒了一把药粉,马立刻便在原地亢奋蹦跳起来,想骑着马逃跑都做不到。

后来,还是乌国的官兵来的及时,这才把我们救下,我们才知道,那是乌国特有的连欢草,只生在当地的连珠湖畔,连放马的人轻易都不会将牲畜在那里放牧。”

“幸而这样的连欢草在乌国都数量稀少,否则北疆也危在旦夕。”

赵庆阳出去一趟,这会儿言谈间也已经没有了曾经的少年稚嫩,多了几分成熟。

“可,在乌国都数量稀少的连欢草竟然能进入大盛境内……”

一时之间,赵庆阳面上都已经多了几分犹疑。

现在的大盛,真的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国泰民安的大盛吗?

徐瑾瑜看到了赵庆阳面上的犹疑,拍了拍赵庆阳的手臂,缓缓道:

“庆阳兄,这世间目之所及的光明之处,离不开阴影下人们的负重前行。

而你我,不过是从光明过渡到了阴影……”

“负重前行吗?”

赵庆阳慢吞吞的咀嚼着这四个字,曾经的他,因为父亲留下的污名,混沌终日,不知世事。

幸而在文会之上,结识了瑜弟,虽然当初的相遇并不愉快,可他至今还在感谢当初那个守诺的自己。

徐家劈了那么久的竹丝,让他知道,原来自己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只要他愿意努力,他的剑法也有让祖父夸赞之时。

可之后,看着思武因为长公主之事,先一步走入朝堂,他未尝不心焦?

就连当初,府医所言他亦有过怀疑,怀疑他还能否跟上两位好友的脚步。

但南疆一行,除了瑾瑜的数次相助,他更多的是在看,在看曾经他看的并不透彻的世界。

“负重前行,这四个字,我很喜欢。如今,我也成为了这样的人。”

赵庆阳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随后他目光柔和的看着徐瑾瑜:

“瑜弟且在此安坐,再过两日就有消息了。”

赵庆阳随后离开,徐瑾瑜虽然不明白方才庆阳兄面上露出那种复杂的神色,却也无意追究。

等赵庆阳离开后,徐瑾瑜也没有闲着,反而拿出一本这些日子转移方向的民俗民生的书籍看了起来。

虽然会试结束,但还有殿试,待殿试之后,入朝为官,若是脑袋空空,只怕也要毫无寸进了。

……

这次朝廷多个部门对于一个小厮的搜寻可谓是声势浩大,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感觉并没有那么清晰,可若是对那等心里有鬼的人来说,便不一样了。

李守言会考第三场时,本就因为贡院前徐瑾瑜的那一番话,心神不宁,他虽然暗中告诉自己,严有严好,宽有宽好,那徐瑾瑜说的并不一定对。

有道是,各花入各眼,万一主考大人崇尚严法点中了他呢?

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凡事需要结合实际,那条判语只怕真要如那徐瑾瑜所言。

一时之间,两种声音交汇,让他心神不宁,连第三场的题目都只记了一个大概。

更不必说,主考官又提升的难度,完全避开了李守言擅长的文风华丽,辞藻堆砌的行文习惯。

这也就罢了,今年不成,三年后再来即是。

可是,等李守言回到院子后,真正的打击这才来临!

永新侯府竟然声势浩大的斥责自己,当着众人的面儿与自己划清界限!

除此之外,让他以后不得以李氏子孙自居,对他来说更是一个打击!

要知道,李守言之所以会试失利后,还能稳得住,便是因为其背靠李氏宗族,他举人之身也可入朝为官,到时候若是永新侯府能提携一二,他与正经科举的学子也不差什么。

那些在他承办文会之时,络绎不绝来此的学子,未尝不是想要借此搭上永新侯府的线!

可是,现在全都没有了。

李守言仔仔细细的回想了所有发生的事儿,他怪好事的学子,怪让事件扩大的徐瑾瑜,怪传播流言的学子。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怪过自己。

但这里,最让他痛恨的人,还是那个少年解元郎!

他才只是一个少年,便已经是京师解元,他甚至站在那里不发一语,也有的是人替他说话。

他那么年少,又那般俊逸,他提前了自己十几年,便得到了自己一直渴望而不可得之物!

他发了疯的嫉妒!

大盛没有宵禁,李守言在一个酒馆彻夜买醉,等到鸡鸣之时,一抹青影来到他的身旁。

“郎君何故不如意?不妨说与妾听听罢,妾……可有的是法子让郎君如意顺遂起来。”

……

李守言猛的从睡梦中惊醒,仿佛又回到了他做决定的那一天。

“我要徐瑾瑜死!我要他满身污名而死!”

他狠极,也痛极了那少年!

可,惊马案事发至今,小厮虽然不知所踪,可是京中却一直紧锣密鼓的在搜查此人。

李守言也曾偷偷去城门瞧过,原本便不宽松的进出管理,现在已经成了铁桶一只。

那个小厮逃不掉,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正是深夜里,外头巡逻的兵将踏步而过的声音,却让李守言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几乎以为要事发了!

“怎么办,怎么办……”

李守言抱头痛哭,他本以为自己此番上京,是要大展宏图的!

那永新侯府本该将自己奉为上宾,会试举子也应以自己为首,怎么会,怎么会到了这般田地?!

他成了谋杀案的主谋!

哪怕是谋杀未遂,在京师地界这般行事,乃是对圣上的大不敬!

他怎么就脑子一热,做下了这事儿?

如今才是一更天,李守言已经睡不下了,他时时侧耳听着门口的动静,生怕那脚步声是冲着他来的。

若真是来拿他,他得逃,可逃去哪儿呢?

永新侯府已经与他划清界限,他根本无从躲避。

李守言紧张的缩在椅子里,一下一下的啃咬着自己的指甲,直把十指都啃的光秃秃的,他还是没有想出半点儿主意。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是不是应该去找那人了。

李守言看着外面的天色,迟迟没有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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