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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瑾瑜还是头一次看到宛阳郡太守这样的人, 初次见面不到一天便把自己的家底给掏了。

他本来是想要用金牌让其行特殊之权,临时开采出一批硫磺矿石,谁能想到……宛阳郡太守竟然监守自盗!

明明自太祖之时, 宛阳郡硫磺矿便已经被下御旨封掉,现在圣上也没有重新开采的意思,可这宛阳郡太守倒是好,三言两语便想要靠如今价值不菲的硫磺矿行贿……

也不能说其不聪明,只能说,其实在是聪明过了头。

这硫磺矿石一来价值不菲,二来此为赃物, 若是寻常人收下, 只怕就要彻底和其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而宛阳郡太守试探性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后, 便见徐瑾瑜迟疑了一下, 随后点头同意了。

“太守大人思念圣上之心,吾都清楚, 他日一定好生替太守大人秉明!”

宛阳郡太守一听, 顿时笑开了花:

“哈哈哈,今日与徐大人十分投缘啊!来来来, 我们今日定要痛饮几杯, 不醉不归!”

徐瑾瑜笑了笑:

“太守大人恕罪, 吾身子不好,便请副使暂代如何?”

徐瑾瑜这话一出,宛阳郡太守直接眼睛一亮, 没想到这位徐大人这么上道的, 不光自己上了钩, 还要连副使他们也带上!

宛阳郡太守打量了一下徐瑾瑜,心里不由带了几分恶趣味的揣测, 圣上将这么一个绝色少年郎放在朝堂,怕不是为了饱饱眼福!

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又有什么本事呢?

不得不说,年龄有时候是最好的保护色。

等一桌酒席尽,宛阳郡太守更是热情的邀请徐瑾瑜等人在太守府住下,被徐瑾瑜以不合规矩拒绝了。

走出了太守府,赵庆阳有些奇怪道:

“瑜弟,我怎么觉得这宛阳郡太守有些热情过了头?”

徐瑾瑜幽幽道:

“当然是他已经确定咱们要和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赵庆阳愣了一下,但他还是决定听徐瑾瑜的:

“那瑜弟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徐瑾瑜笑了笑,看着头顶的出云之月,淡声道:

“自然是,去为太守大人先好好美言一二了。”

徐瑾瑜这话一出,回了驿站后,他果然开始铺纸磨墨,甚至在他给成帝写信的时候,赵庆阳看了一眼,随后便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那上面通篇的溢美之辞,简直要把宛阳郡太守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赵庆阳还是头一次看到徐瑾瑜这么夸人的。

“瑜弟,我怎么觉得……你这封信有些瘆得慌?”

徐瑾瑜微微一笑:

“有吗?可是宛阳郡太守会很喜欢的。”

徐瑾瑜直接将信封好,随后准备让驿丞次日送往京城。

而赵庆阳品着品着,终于品出血不对味儿来:

“瑜弟,你这是怕宛阳郡太守偷看密信?”

“他不是偷看,他是光明正大的看。一个太守,便已经可以只手遮天到如此地步,庆阳兄以为今日他那般模样,难道就不想早些知道结果吗?他想看什么,我便让他看什么,人赃俱获,方是铁证如山。”

虽然那座茶楼并未打探到什么消息,可是一郡太守能放任那样一座茶楼存在,本身便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

果然,等到第二日的晌午,宛阳郡太守派人送来了一只大箱子,徐瑾瑜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整箱被提炼妥当的硫磺。

赵庆阳更是瞠目结舌:

“瑜弟,这,这宛阳郡太守也太,太……”

赵庆阳半天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而徐瑾瑜掰下一小块硫磺在掌心中仔细端详。

现如今的硫磺提炼的纯度并不够,里面还有一些细碎隐约可见泥沙,还需要重新提炼一番。

但这么多硫磺送来,徐瑾瑜已经心中微定,这会儿看到赵庆阳难得这般模样,徐瑾瑜将那小块硫磺放回箱子,缓声道:

“晨起时送出的信,到现在收到这箱硫磺,如今仔细盘算,只怕那封信一出门便被送到了太守府啊。”

“那可是密信,宛阳郡太守这怕是不要命了!”

赵庆阳气呼呼的说着,而徐瑾瑜闻言不由一笑,指着那箱硫磺看向赵庆阳:

“那庆阳兄可知,这一整箱的硫磺价值几何吗?”

赵庆阳愣了一下,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而徐瑾瑜随后道:

“宛阳硫磺矿是大盛最大的一座硫磺矿,自起被封至今已有两百余年。

而硫磺在各个方面都有不少的用途,即便是此前尚有存量,这两百年下来,也已经不剩什么了。

是以,这些年硫磺的价格水涨船高不说,也一直有价无市……而今日宛阳郡太守送来的这一大箱硫磺,便价值纹银十万两。”

徐瑾瑜话音落下,赵庆阳整个人只觉得脑子一阵嗡鸣,差点儿炸开:

“就,就,就这些就十万两?!!”

赵庆阳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他便是出身高门显赫的镇国公府,可也做不出轻而易举拿十万两银子送人的事儿!

硫磺的种种价值之中,要说收益性最高的,便在于其的药用价值。

其有壮阳之效,颇为受人追捧,从古至今,这样的东西都一直价值不菲。

“看来,宛阳郡太守是很满意那封信了。”

徐瑾瑜面色平静的说着,赵庆阳却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圣上自然知道瑜弟这趟出来的主要差事是什么,这会儿瑜弟亲笔写了一封褒奖宛阳郡太守的信送回京中……要说没鬼只怕都没有人信。

瑜弟送出去的,哪里是褒奖信,那是催命符啊!

赵庆阳和徐瑾瑜正说着话,外头传来刘平禀报的声音:

“徐大人,陆安求见!”

陆安便是昨日里那个见义勇为的客人,两人虽是萍水相逢,但因其昨日的仗义相助,徐瑾瑜倒是对其颇有好感。

“请他进来吧。”

不多时,陆安跟在刘平身后走了进来,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昨日多亏你仗义相助,否则吾还欣赏不到宛阳郡官商沆瀣一气的好戏,怎么今日见了吾竟是连头不抬了?”

徐瑾瑜的声音带了几分笑意,陆安下意识的抬头,但见少年这会儿穿着一身月白常服坐在桌旁,眉眼含笑的看着自己,可那通身的气势,还是让陆安下意识的重新低下了头。

“昨,昨日是草民有眼不识泰山,也,也不知可有耽搁大人的要事?”

“不妨事,吾本只想领略一下宛阳的风土人情,故而只是微服出行,你又岂会知道?倒是不知,你今日上门可是有事要报?”

徐瑾瑜抬眸看向陆安,陆安的口音与本地人有着一定程度的出入,到底是什么事儿,能让他直接寻上自己一定临时路经此地的官员?

陆安听了徐瑾瑜的话,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时红了眼睛:

“大人,求大人做主啊!草民家中做药材声音,家兄旧闻此地硝石物美价廉,故而特意前来此地进货,却不想一去不回……”

“先起来说话吧。”

徐瑾瑜看了一眼刘平,刘平立刻上前去将其扶了起来,陆安站起来后,道了一句谢,徐瑾瑜这才语气平缓道:

“你且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道来。”

陆安狠狠点了点头,随后道:

“草民乃是凉州城中一间药材铺的二东家,与家兄一道经营。凉州的一到夏日,暑气颇重,是以家兄特意来此购置消暑药材。

此地的硝石物美价廉,家兄便是冲着此物而来,当时凉州外战火不休,家兄也是想着省一个是一个,这才来此,可谁能想到,一连两月,竟是杳无音讯!

我在家中苦等一月有余,心中实在放心不下,这才又来了一趟宛阳郡。”

据陆安所言,他来此后并未直接摸到茗缘楼,而是多方打听之后,因为诸人皆对于茗缘楼讳莫如深,且据他描述的兄长模样,有好心的百姓里偷偷告诉了他,他的兄长最后一次出现在茗缘楼。

“家兄对于医术也略有涉猎,因他热心相助,草民才能寻到他最后的踪迹,可却没想到堂堂安阳郡之中,竟然会有这等黑店!”

陆安哽咽出声,泪眼婆娑的看着徐瑾瑜:

“家兄一向勤俭,那十两银子一壶的茶水定然是舍不得花销的,可……银子哪里有人命重要?”

徐瑾瑜听完了全程之后,指尖摩挲了两下:

“也就是说,你兄长可能因为不愿意被黑店所宰,报了官,那现在应当是在太守府中了?”

“回大人的话,草民也不知。昨日重新打听过,那茗缘阁里带走的人,便,便没有再出现过,草民实在走投无路,不知如何是好了!”

陆安自己说着说着,那种无力感已经蔓延至四肢百骸,这会儿他含着泪的眼睛满眼茫然。

“好,此事吾记下了,你且等上两日,吾会给你一个答复。”

徐瑾瑜这话一出,陆安的眼睛终于重新凝聚了光芒,他愣了一下,随后直接跪了下去:

“草民多谢大人!草民多谢大人!”

陆安一时激动但失声。

徐瑾瑜忙让其起来,随后等陆安离开后,徐瑾瑜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瑜弟,安阳郡的水,还很深啊。”

监守自盗开采的硫磺矿,堂而皇之的宰客黑店,消失的异乡行客,一样一样的,都让赵庆阳觉得呼吸都要凝滞。

“既然看到了,便不能不管。宛阳郡太守一个人只怕也撑不起这么大的局面,他的上面只怕还另有他人。

劳烦庆阳兄去打探一下,那座硫磺矿的所在地,那日我听宛阳郡太守所言,其只怕与晋州官员也有所勾结。”

赵庆阳沉声应下,陆安兄长之事只怕不是个例。

赵庆阳这边动作很快,且当地人一直以当初硫磺矿还在时的宛阳而自豪,是以从多方证实之后,赵庆阳很快便带来了新的消息:

“瑜弟,这是我根据打探来的消息所画的硫磺矿分布地,其中青州宛阳郡、承平郡,晋州的平重郡皆有所分布。”

“平重郡?”

徐瑾瑜不由动作一顿,无他,这个平重郡乃是晋州驻军之所,可在这种种事宜之下,颇有几分微妙之感。

“正是平重郡,初时听闻此事时,我亦有些不信。”

平重郡是晋州唯一依山傍水之地,是极其适宜的驻兵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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