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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侯的马车规制非比寻常, 是以即便只是一辆马车的夹层,其中只阿芙蓉便有整整两箱。

曾经,只这两箱阿芙蓉, 便是春月楼日进斗金的至宝,更是临安侯的聚宝盆。

可今日临安侯看到此物之时,直接将头深深的低下去,恨不得将自己埋在地里。

成帝这会儿定了定神,看着临安侯瑟缩的模样,面色沉凝:

“临安侯,朕倒是没想到, 你堂堂侯爷, 竟然在自己府中存放了这么多的阿芙蓉, 你意欲何为?”

临安侯闻言, 悄悄在袖子里擦了擦掌心的汗水,随后这才伏首道:

“回, 回圣上, 臣,臣就是闲时赏玩一二……”

临安侯自然知道自己私卖阿芙蓉乃是大罪, 这会儿眼珠子骨碌骨碌转, 自不会轻易承认。

可临安侯方吞吞吐吐的开了一个头, 一旁的魏思武直接冷哼一声:

“舅舅,臣也有一样东西要请舅舅过目!”

成帝清楚魏思武的性子,虽然张扬些, 可却不是无的放矢之辈, 这会儿他能开口只怕与临安侯有关。

“准。”

随后, 魏思武请成帝稍后片刻,过了一炷香这才走进来, 将春月楼中人的口供,另有当初金吾卫众人探查之时的文书等等。

这些证据无一不在佐证,临安侯曾经长期私运阿芙蓉!

而现在,顾世璋搜出来的阿芙蓉,更是铁证如山!

如今人证物证俱全,成帝看完所有文书,直接拍案而起,将手里那厚厚的一沓文书直接摔在了临安侯的脸上:

“好你个临安侯!私运阿芙蓉,为祸京城!你何止辜负了你父的期望!你如今所为种种,毁的也是老临安侯的心血!

平阳侯之子当初吸食的阿芙蓉也是出自你手吧?好,好的很!冯卓,传朕口谕:

临安侯私运阿芙蓉,败法乱纪、无法无天,罪不容诛,即刻起废除其侯爵尊位,判其抄家斩首!

来人,扒去他的侯爷服制,卸了他的侯爵玉牌!押入刑狱司大牢,明日午时行刑!”

成帝这话一出,原本跪着的楚清晏直接惊慌失色,他连忙道:

“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啊!圣上莫要听信他人污蔑!臣只是自己闲时品一品,绝,绝不敢逾矩啊!”

楚清晏膝行过去,想要拉住成帝的衣摆哀求,可是成帝直接后退一步,不再看他:

“还愣着做甚?动手!”

成帝负手而立,厉声斥道。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满头珠翠的华丽身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下了,哭的千回百转,凄婉哀伤:

“侯,侯爷,你这是怎么了啊?”

临安侯夫人,不,如今该是庶人宁如意了。

她方才听戏正得意,便得了搜府的消息,匆匆回府,一听顾世璋带着人在家里搜了什么东西离开,当下便急急赶了过来。

岂料刚一进门便听到圣上要下旨斩了楚清晏,一时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楚清晏没敢看宁如意,当下只低着头道:

“夫人,夫人怎么来了?快些回府吧!”

回去找文国公哭一哭,求一求,说不定圣上能改变旨意呢。

他本以为自己这次能算计徐瑾瑜帮自己清扫后路,可没想到,徐瑾瑜那家伙早有算计!

魏思武一向与其走的近,方才魏思武一拿出证据来,他便知道要遭。

为今之计,若是三位国公能为他在御前说两句话,只怕才有回旋之机。

可楚清晏不知道的是,在御前说话最有用的人,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宁如意看到楚清晏不说缘由,一时哭了起来:

“侯爷,到底怎么了?您快说啊!可是那孽障仗着自己得势,所以在圣上面前进了谗言?”

宁如意自知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都依仗楚清晏,是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楚清晏倒下,正所谓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孽障虽是托生在了我腹中,可却不是咱们养大的,心早就已经向着外面人了!他不仁,咱们也不义!圣上,臣妇要告当今户部尚书徐瑾瑜冷血薄情,忤逆不孝!”

“你放屁!我家大郎是我从手臂长,猫儿大养成人的!你红口白牙便要污蔑人?!”

楚清晏也不由拉了拉临安侯夫人的衣袖:

“夫人,别,别说了!”

成帝听了宁如意这话,都不由抬眼看去,他冷冷道:

“楚宁氏,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随后便见宁如意直接磕了一个头,她泪如雨下道:

“臣妇知道,臣妇可以滴血验亲,是与不是,圣上一验便知,届时,还请圣上莫要听信小人……”

“够了!”

成帝直接一挥袍袖,他面色冷冽的伸手点着地上跪着的两人:

“不必验了!朕从未见过世上有你二人这等自私自利、寡廉鲜耻、刻薄寡恩的父母!

朕本以为楚清晏以子过毒已经足够悖逆人伦,枉为人父;而你身为人母,徐府院中那么多的太医守着,你进门可曾问过一句,又如何敢说一句徐爱卿他忤逆不孝?

你们的父母恩情,早在徐爱卿出世当日便已经还清,反倒是尔等,如今种种所为,欠他良多!

朕今日做主,这等心肠歹毒的爹娘,徐爱卿不认也罢!”

成帝说罢,随后看向一旁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的楚凌绝,道:

“你二人连亲子都这般对待,何况养子?你既用徐爱卿过毒,又闹出真假少爷的风波,莫不是连养子都偷来的?!”

成帝这话一出,楚清晏脸色一变,眼神躲闪的低下头去,楚凌绝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脑子一懵。

圣上说对了?

自己,是被他偷换的?

楚清晏呐呐道:

“圣上,怎么会有换子之事,臣,臣……”

“有无换子,你心知肚明,但今日你借楚凌绝之身毒害徐爱卿,已不堪为人父!

楚凌绝,你并非楚家血脉,但你却享了十数年富贵荣华,朕念你尚存一片赤诚之心,故派你远赴宁州,任一方太守,你意下如何?”

成帝干脆利索的说完后,便看向了楚凌绝。

大盛行政级别划分简单,以州、郡、县区分,如今楚凌绝为户部员外郎,是为从五品,若至宁州,便是正五品。

可宁州苦寒,寻常人轻易不愿前往,如此倒让人不知成帝是赏是罚。

成帝这话一出,楚清晏直接面色一变,楚凌绝绝不能走!

可楚凌绝听了成帝这话,才从方才足以炸的他晕乎乎的消息里醒过神来,眼睛下意识的看向了徐瑾瑜所在的里屋。

私运阿芙蓉乃是大罪,圣上却能将他单独提出来,还帮他拍去灰尘污渍。

宁州高远,可却不会比自己留在京城被人讥笑唾骂,甚至丢了性命要好的多。

可圣上与自己无亲无故,又何必为自己做到这一地步?

楚凌绝一时眼圈通红,随后,行了一稽首大礼,既是向着成帝,也是向着里屋。

“臣,谨遵圣旨。”

“凌绝!楚凌绝!你别忘了当初你为何要与徐家决裂?!宁州之地,何其苦寒,你便不怕你自小金银窝里长出来的身子,小命不保?”

楚清晏听到楚凌绝竟然直接同意南下宁州,比方才听到自己被斩首还要着急。

楚凌绝听了楚清晏这话,唇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当初,真假世子之事出来时,您特意让我去城北的破庙,看那些抢食的乞丐,以此震慑我。

我承认,当时我虚荣、害怕,不愿从云端落入泥泞,可如今回首看来,原是我早在沼泽之中。

幸而如今还未泥足深陷,凌绝唯愿此生,长留边疆,以绵簿之力,守我大盛山河无恙,虽死无憾!”

楚凌绝说完,冲着成帝行了一礼。

成帝听了楚凌绝这番话,也不由微微颔首,楚凌绝这样选,也是最好的结果。

否则,若是他助楚凌绝离开了临安侯府,如若楚凌绝回到徐家,那徐爱卿又当如何?

成帝承认他在此事上偏心,可他更希望他所依仗的臣子心轻无忧,不必为这些琐事烦心。

成帝随后目光缓缓在徐家人面上扫过,淡淡道:

“徐将军,你们以为如何?”

徐远山对于政事并不敏感,对于成帝的心思更是一概不知,这会儿听了成帝的话,只抱拳一礼:

“臣听圣上的。”

徐母这会儿也没有去看楚凌绝,其实今日若知道楚凌绝的身份,她必不会让他登门。

除了当年那封信确实伤透了她的心外,更多的是她不愿意大郎因为这事分神一二。

既然此生注定没有母子情分,何必执着?

楚凌绝和成帝的一番对话,直接将楚清晏忽略过去,楚清晏跪的双腿发麻,愣愣的看着地面。

而一旁的宁如意这时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问道:

“以子过毒,以子过毒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魏思武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那便要问你那枕边人了!问问他是如何狠的下心,不顾自己此生无子,也要借你之身,为他孕育一个可以全然过渡他体内无疾之毒的孩子了!

哦,这个孩子方才还被你口口声声,扣上了冷血薄情,忤逆不孝的罪名!你若要认他为子,首先便要将他当成你的孩子,可你呢?”

魏思武口不留情,针针见血的将宁如意想要挂上的慈爱假面撕了下去。

其实,对于宁如意来说,过不过毒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要的,只是身份地位,荣华富贵罢了。

如今眼看着临安侯府没了指望,便不是要重新攀附?

宁如意闻言眼神有些躲闪,但还是狡辩道:

“休要胡言!好你个楚清晏,我还当你这些年也算恪守本分,没想到你竟是个活太监!你,我要与你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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