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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瑾瑜的殷切叮嘱, 终于让楚凌绝忍不住热泪盈眶,他狼狈的低下头去:

“我知道了,哥哥, 我可不小了。对了,哥哥,敬国公府欲与我重续此前的婚约,哥哥怎么看?”

楚凌绝如是说着,似乎不愿意让气氛沉重下来,徐瑾瑜听了楚凌绝这话,不由一阵恍然, 突然想起那个自己才来到这里, 用竹香囊正经八百开的第一张。

但随后, 徐瑾瑜便将那已经有些久远的记忆抛之脑后, 他沉吟片刻,道:

“你与苏家女娘也算是青梅竹马, 如今敬国公府愿意重续婚约, 也是看重你的,若你也有意答应下来也无不可。”

“可哥哥, 这本该是……”

楚凌绝低着头, 轻声说着, 徐瑾瑜听后却不由一笑:

“本该是什么?这世间没有什么本该如此,这是你的缘法。”

楚凌绝抬起头,愣愣的看向徐瑾瑜, 半晌才道:

“我, 我知道了。”

“他日定下大婚之日, 莫忘了送信与我,届时我虽不能当面吃一杯你的喜酒, 但若夜里月下同饮,也算你我遥遥相敬了。”

徐瑾瑜含笑看着楚凌绝,楚凌绝点了点头:

“好。”

随后,二人与城外告别,此去宁州,山遥水长。

楚凌绝缺走的脚步轻快,他所有心事已了,又有哥哥为他谋图的前程,未来可期。

等到晌午,楚凌绝打开包袱,那一瓦罐的红烧肉下,放着一个小小的布包,楚凌绝打开一看,里面是零零整整的银票,共计纹银千两。

楚凌绝攥着布包,默默的生火,看着瓦罐里的红烧肉在火苗的舔舐下,咕嘟咕嘟的散发出诱人香味。

等第一口红烧肉送入口中,楚凌绝只觉得一股热意直涌上来,泪水终于克制不住的滑了下来。

他何德何能,能让哥哥这般看重?

千两纹银,可并不是一个小数字!

而另一边,楚凌绝今日走的干脆利索,或者说他对曾经临安侯府早就已经没有眷恋,可是楚清晏等人却不尽然。

成帝同样给了他们三日时间,不过侯府之中的金银器物皆不许他们带走。

所有的侯府奴仆一应留下,等新主人处置。

库房中的所有财物也不得带离。

现如今,他们唯一等带走的只有宁如意的嫁妆,可是这三日的账是越算越糊涂。

宁如意喜欢楚清晏时是真喜欢,几千两的字画说买就买,侯府的亏空说平就平。

可谁也没有想过,堂堂临安侯府竟然这么快就倒下了,宁如意想要回自己填入公中的银子,可负责此事的顾世璋怎么会同意?

宁如意倒是想要将原本的铺子、财宝折价出售,可是有成帝的明旨在,一时无人敢接手。

于是乎,宁如意再三思索下,将为数不多的几百两现银带着离开,铺子则请兄长代为管理,财宝她便咬咬牙自己带上了。

楚清晏看到这一幕,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倒也开始与宁如意好声好气说话了。

二人勉强和睦的收拾好一应财物,生生磨到了最后一刻钟,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这座精美绝伦,雕梁画栋,方方面面可以彰显身份地位的府邸。

虽然有三日的准备时间,可是他们仍然觉得心如刀割,从今以后,他们再不负曾经的辉煌身份了!

宁如意几乎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府门,这一刻她无比后悔曾经执意因为一张好看的脸,便将终身许下的行为。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而楚清晏脸上的伤还未消下,这会儿只是低着头,迈过了门槛儿。

一个小小的迈步的动作做完之后,楚清晏才恍惚意识到,自己真真正正失去了曾经显赫的身份地位。

他也要沦为曾经的草民了。

他此生无子,无论生前身后,他都无法有翻身的机会。

而他的亲生儿子却可以继续住在这座侯府之中,以……徐家子的身份。

何其荒谬?

何其可笑?

他当初所为真的是错的吗?

不,那人没有说错,徐瑾瑜就是生而克他。

他一朝起势,自己便坠入泥中!

若是当初真让他留下来,只怕自己早就已经埋骨泥下。

楚清晏如是告诉着自己,可是却神思不主。

下一刻,浩浩荡荡的仪仗之后,是一顶低调却不失奢华的轿子。

而等楚清晏和宁如意看清那轿子上垂下的标记之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徐瑾瑜他还活着?!

下人恭敬的掀起帘子,轿帘半开,徐瑾瑜那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劳驾让让,这宅子圣上做主分给我了。”

楚清晏闻言一时呼吸一滞,铺天盖地的晕眩感压了下来,让他差点喘不过气:

“你,你,你没有事儿?!”

楚清晏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刻直接破音了,他本以为这是圣上送给徐瑾瑜的最后一场富贵,可是,可是徐瑾瑜他竟然还好好的!!!

徐瑾瑜缓步走出轿子,一步一步的朝楚清晏走去,楚清晏看着不断逼近的徐瑾瑜,不知为何竟然控制不住自己那两股颤颤。

这一刻,徐瑾瑜那张肖似老临安侯的脸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楚清晏竟克制不住,直接跪了下来!

徐瑾瑜步子一顿,但随后却堂而皇之的站在原地,这一跪,是楚清晏欠曾经那个生而便背负孽债的孩子的。

他应该跪。

而一旁的宁如意这会儿看到徐瑾瑜后,眼睛却一下子亮了:

“瑾瑜!瑾瑜!我是娘啊!我是娘!娘从未想过害你,都是他自作主张!都是他!

娘知道你有本事,你带娘回去吧!娘不会和你那养母争的,只要能给娘一口饭就行了。瑾瑜,娘想你想的好苦啊!”

“娘?”

徐瑾瑜终于出声,宁如意眼中光芒大作,连连点头:

“对!我是娘啊!”

徐瑾瑜笑了,声音却带着几分冷意:

“凭你也配?你虽无害人之心,却又为虎作伥之意,今日惺惺作态,不过是为了富贵荣华罢了。”

如若宁如意真如它口中所言,是一个慈母,那他初见凌绝之时,凌绝便不该那般清瘦。

做不到明面照顾,难道连暗中一星半点的照应也不能有吗?

那到底也是她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可她呢?

宁如意听了徐瑾瑜这话,直接破口大骂起来,左不过是什么徐瑾瑜没有良心云云,可是作为当日亲眼目睹全程的顾世璋听了这话,直接让人将他们压走了。

“徐兄弟。”

顾世璋向徐瑾瑜拱了拱手,徐瑾瑜点了点头:

“飞白兄,辛苦你了。”

“哪里,今日手下人动作慢,让徐兄弟受了惊扰。徐兄弟放心,今日徐兄弟来此之事,不会被人知道。”

顾世璋如是说着,他看到如今无恙,心中自然开心,但他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徐兄弟并不想被人知道。

徐瑾瑜听了这话,抿了抿唇:

“飞白兄费心。”

徐瑾瑜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今日要来一趟,但等他看到楚清晏夫妻二人被衙役驱赶着离开后,心中终于定了下来。

随后,顾世璋引着徐瑾瑜在府中行走,府里的一应花草树木、家具摆设皆纹丝未动,徐瑾瑜看着周围的一切,笑着对顾世璋道:

“这里保护的很好,有劳飞白兄了。”

毕竟,以楚清晏和宁如意的性格,知道这座宅子落在自己手里还能忍着不动,着实不易了。

顾世璋听了徐瑾瑜这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徐兄弟言重了,此番终于能为徐兄弟做点儿子事儿,我这心里终于能舒坦一些了。”

此前,徐兄弟帮了他何止一次?

二人在前院转了转,徐瑾瑜忽而看到一条有些偏僻的小道,借故独自前往。

那条小道狭窄且长,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终于到了一座破败不堪,半边围墙都倾倒的小院外。

门楣之上,寒院两个字歪歪斜斜,摇摇欲坠,虽是夏日,可是里面乌糟漆黑,还未进去便有一种凉意刺骨。

哪怕不知那书中院落的名字,徐瑾瑜也无比确定,这里便是他本应命绝之地。

徐瑾瑜定了定神,随后上前一步,推开了那扇并未上锁的院门。

院中只有一棵枯树,上面一只麻雀正歪着头看了看徐瑾瑜,随后它扑闪些翅膀离开。

院中只剩下徐瑾瑜一人,安安静静,恍若死地。

徐瑾瑜从进屋中,窗户纸由于年代久远,变黄变脆,夏风穿堂而过,让人一阵颤栗。

徐瑾瑜终于走到了里屋,明明那上面空无一人,可是他却仿佛可以看到那榻上曾有一个少年,在寒冷的冬夜里,一只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呼吸渐渐消失。

……

“徐大人!”

“徐大人——”

外面远远的传来一阵呼唤,徐瑾瑜回过了神,他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床榻,正欲转身,却见床沿下一抹陈旧的黄色。

徐瑾瑜上前抽出,这才发现那是一张很古老的符纸,正贴在床板之下。

许是时间久了,有些脱落,这才被徐瑾瑜无意看到。

随后,徐瑾瑜收好符纸,朝外走去。

刚一出门,便看到陈为民和顾世璋在不远处四下寻着,陈为民看到徐瑾瑜终于眼睛一亮:

“徐大人怎么在这里,倒是让我们好找!”

“走的有些累了,看到这里有屋子,想要歇一歇,没想到偌大的侯府竟有这样荒凉的地方。”

这事儿顾世璋倒是知道:

“这里啊,据说是早年老临安侯故去后,其夫人经营不善,侯府中有一批需要修缮的院落没有修缮结果留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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