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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四个到堂屋往地上一坐,核桃放中间,左手挑出核桃壳往外扔,右手捏着核桃仁往嘴里送。

姜玲不禁说:“可真会吃。”

甜儿转过头来。

姜玲下意识说:“没说你。说你娘。”

“你说我娘干啥啊?”甜儿大声问。

得,还不如说她。

姜玲赶紧找杜春分。

杜春分也没想到闺女这么护她,正好她这几天打算在自个家试菜,“我说改天做小肠吃,你姜姨说我会吃。”

小美忙不迭道:“娘,我要吃大肠面。”

杜春分:“知道了。先吃你的核桃!”

大肠小肠这种猪下水姜玲和蔡母很早以前就吃过。但她们做的味道很一般,跟杜春分做的酸菜炖大肠没法比。

蔡母虽然会过日子,但不会委屈自己,更不会委屈儿子儿媳妇和她大孙子。

听人说一碗大肠炖酸菜虽然五分钱,可里面全是菜和肠,很实在。蔡母就算了一笔账,要是自己做,费时间,还得浪费一块煤球。不如买的合算。

蔡副营长中午不回来,一碗菜足够她们婆媳二人吃的。所以只要食堂开着,她们想吃费事的菜,比如酸菜鱼,就去食堂买。

半年下来,蔡母没买十次也有八次。

酸菜炖大肠吃多了,蔡母潜在意识认为她说的是小肠炖酸菜,“小肠也能炖酸菜?”

“不知道。”杜春分实话实说。

姜玲问:“那嫂子咋做?”

“卤啊。”杜春分补一句,“不止小肠,鸡杂鸭胗,猪头猪耳朵都可以卤。”

姜玲好奇地问:“也能搁一块卤?”

杜春分点头:“只是卤的时间不同。不过这种办法只限家常。”

姜玲笑道:“咱们又不卖。嫂子打算啥时候做?”

“过几天吧。学校食堂收拾好再说。”

跟梁冰他们打一架,杜春分心累身体也累,午饭都不想做,可没心思整那玩意。

杜春分把坛子放向阳的地方晾晒,就洗小米搁炉子上慢慢煨。

蔡母看了看天,顶多十点:“做这么早?”

杜春分没回答先问:“你早上咋煮粥?”

姜玲被问懵了:“就,就那么煮啊。”

“肯定跟我家不一样。我们睡觉前封炉子的时候,掏一点小米放钢筋锅里,然后放上窝头和糟鱼,第二天早上起来正好可以吃。”

蔡母不禁问:“煮一夜能好吃吗?”

杜春分:“小米那东西得慢煮。早上做的话,邵耀宗八点前到部队,我六点就得起来。煮的时候还得时不时搅拌一下。我有那个时间和耐心,甜儿她们也不允许。一会儿要洗脸,一会儿要抹雪花膏,一会儿又要尿尿,再盯着锅里,能累死我。”

“这么麻烦?”

婆媳二人异口同声。

杜春分:“大火煮的可能还没我焖一夜的好喝。”朝厨房看一下,“我把炉子拉开一点,慢慢煮一个多小时,等邵耀宗回来正好吃饭。”

姜玲想回家试试,就拿眼睛瞟她婆婆。

蔡母也想试试,真跟大火煮的差不多,以后就不用起那么早。

这边太冷,最冷的时候得比蔡副营长老家低十到十五度。年前年后两个月,蔡母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学校食堂。期间一度想回老家。

屋里虽然暖和,整天在屋里窝着,她快憋疯了。

最近这几天天气好,都说暖和了,蔡母还是觉得跟她老家下大雪一样冷。

要不是太冷,早上再忙,听到杜春分要打孔营长,她也得出来看看。

蔡母撑着墙壁站起来。

杜春分:“用热水。”

“热水煮粥?”姜玲不禁问。

杜春分点头:“你试试。煮大米粥的时候也可以用这种法子。我觉得还行。”

炉子封上也能把烧水壶里的水烧热。

蔡母到家摸摸水壶,果然热了。

姜玲用热水洗点小米,然后又把剩下的热水倒进去,一块煤球只烧一点点就把粥煮好了。

蔡母看看煤球,中午不用换。晚上不做菜,用热水下面条,那煤球能撑到睡觉前。这样就能省一块煤球。

姜玲经常做饭,一看煤球烧的程度就能算出还能烧多久,“春分嫂子真会过日子。”顿了顿,“每天省一块煤球,一个月下来够买一条鱼了。”

蔡母想起一件事,学校开学,杜春分和四个孩子在学校吃,邵耀宗不回来,她们早上换一块煤,晚上再换一块,一天两块就够了。

半年下来光煤球就能省不少。

难怪陈月娥知道杜春分不喜欢她也要去食堂,肯定也算到这点。

陈月娥有那个脑子,当初也不会把平平和安安认成杜春分的闺女。

话又说回来,邵耀宗在办公室待得心痒难耐,坐立不安,以至于时间一到就往家跑。

一口气跑到家吓得杜春分以为天塌了。

“咋了?”杜春分压低声音问:“真是特务?”

邵耀宗被问愣住,随后想了想,道:“还不确定。”

“那你咋了?”杜春分上下打量他一番。

邵耀宗干咳一声,很是不好意思说:“我怕你等急了。”

杜春分觉得她此时应该感动,可她只想笑,“师长和政委知道了,我有啥可急的。”忽然想起他刚刚说的话,“不能确定啥意思?”

邵耀宗见厨房冒烟,示意进厨房说。

厨房离廖家远,离蔡家也远。孩子在堂屋,不用担心孩子听来去,哪天不过脑再说出去。

杜春分也觉得厨房合适,递给他一个小板凳,顺手把炉子拉开再煮一会儿粥。

邵耀宗小声说:“你听到的那个六十一是人名,也是代号。”随之把他从师长那儿知道的告诉她。

杜春分听到“感情纠葛”四个字,眉头微皱:“你说那个六十一五十多了?”

“陆拾遗!”

杜春分:“都一样。可江凤仪说梁冰才四十。俩人差这么多,梁冰又不是丑的没人要,逮住一个是一个。啥人不好喜欢,喜欢那么老的,图啥?图他老啊。”

“嘴下留情。”邵耀宗赶紧说,“感情纠葛这点只是猜测。不论是真是假,他都担得起‘英雄’二字。”

杜春分点了点头:“好吧,好吧。没说他啥时候回来?”

“他有下属,肯定有官职在身。这个的人不可能离开太久,一周就了不得了。”

杜春分:“那时候你爹娘也该收到你的信了。”

现在再说起老家的事,邵耀宗只觉得烦,因为他爹娘和弟弟太过分——不光骂他,还骂杜春分和两个孩子。

邵耀宗:“先不说他们。快开学了,米面油盐都准备齐了吧?”

杜春分想起她打算试的菜。

“我下午再去食堂看看。”

橱柜、面缸检查一遍,杜春分就去副食厂,让副食厂帮她拉一百斤黄豆和一百斤红薯粉。

随后几天杜春分想到什么又添添加加,直到开学前一天。

正月的最后一天,早上,杜春分去副食厂拿她订的小肠。洗干净就借助筷子把小肠卷起来。每个都有十公分左右。然后下锅焯水,最后用她调的卤汁炖。

炖两个小时,香味出来正好赶上家家户户做饭。

有别人家的饭菜香遮掩,前后邻居没注意到杜春分,可左右邻居被她吸引过来。

蔡母出来,江凤仪打开门。

四目相对,俩人都笑了。

江凤仪上午得上班,想到蔡母一直在家:“婶子,小杜做的什么这么香?”

“可能是小肠。她跟梁冰打架那天说过几天做。”蔡母到门口,发现门没关直接进去。

江凤仪敲门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瞅着她三两步到厨房门口,微微叹了口气,放下手跟上去。

杜春分料到蔡母会过来,便说:“婶子,明天学校就开学了,这卤汤我用不着,您要不要?要的话我回头倒出来。”

蔡母忙说:“要!”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道:“我跟小江一人一半吧。”

杜春分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江凤仪听得一清二楚,道:“我就不用了。”

蔡母转向她,看到江凤仪脚上的皮棉鞋,想到人家是城里人,以前在文工团,很讲究,肯定不想要别人用过的东西。

“小江,卤汁跟别的东西不一样。老卤你听说过吧?就是这卤过东西的水。”

江凤仪当然知道老卤,只是一时没想起来,“那给我一点?可我该怎么用?”

杜春分:“加点水,再加点大料就行了。比你蒸窝头简单。”

江凤仪不要是不好意思,听她把话说到这份上,笑着说:“那行吧。”

“现在不能给你。我刚卤好,还得在卤汁里泡半天。”

蔡母和江凤仪头一次听说还得泡,异口同声问:“这么麻烦?”

“要不然咋卖的比自家做的好吃?就是因为人家花功夫。”杜春分笑道。

江凤仪受教:“再跟你做两年邻居,我也能当大厨。”眼角余光注意到邵耀宗回来,“你们吃饭吧。”

杜春分把钢筋锅盖上,做鱼头炖豆腐,主食还是窝头。

邵家前几天天天吃糟鱼和萝卜干,吃的甜儿很想砸锅摔碗。

杜春分扬言不吃完别想吃别的。几个小孩很清楚家里的事娘说了算,爹的话还没她们的话好使,以至于想吐也得往肚子里咽。

今天终于换鲜鱼,甜儿和小美高兴的载歌载舞。

平平和安安兴奋地搬板凳拉桌子,还要帮忙拿筷子和碗。

邵耀宗见四个孩子忙得跟小蜜蜂一样,哭笑不得:“看你把她们憋的。”

杜春分:“要吃啥做啥,以后要上天,你也送她们上天?孩子可以惯,不能没规矩。你看着她们吃啊。我累半天,得先吃点垫垫。”

邵耀宗很想说,谁不是累半天。

杜春分喝几口鱼汤,胃暖暖的,脑袋也精神了。

“那个六十一还没消息?”

邵耀宗这几天晚上睡在值班室,怕一团长和梁冰因为杜春分的那一巴掌搞兵变,哪有心思关心别的。

“我下午去——我吃过饭就去师长家。”

师长和政委这几天忙着换防,还得背着一团搞,也把这事给疏忽了。主要还是一天忙到晚,两天忙到黑,不知不自觉几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