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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区只有羡慕没嫉妒,不等于家属区没有。

十月十日,小雪过后路面晒干,天气晴朗,微风和煦,宜出行。

天蒙蒙亮杜春分就起来和面烙饼做最后一顿饭。

虽然不用绕到安东,不用前往宁阳市区,抄近路节省了很多时间,可拉的东西多,也得在路上行近四个小时。

即便路上不吃,东西做好,到了家属区也省得再做。热一下就可以了。

几个小的听到外面的动静也爬起来,然后就把被子叠好,用床单捆起来。枕头等物也裹在里面。

邵耀宗看到几个孩子出来,本打算帮她们收拾,发现干干净净,忍不住笑了:“真长大了。”

甜儿裹上围巾:“那当然。爹,咱啥时候走?”

邵耀宗:“八点钟部队的车过来。什么时候装好什么时候走。”

甜儿:“那就是说有可能九点?”

闺女太机灵,邵耀宗决定先问清楚:“有事?”

甜儿不假思索地说:“跟我同学告别啊。这一别,不知道哪辈子还能再见。唉,愁啊。”

邵耀宗哭笑不得:“宁阳又不是天边。她们又不走,想她们就给她们写信。再说了,过几年你们长大了,也可以坐车过来,或者邀请她们去咱们家玩儿。”

甜儿看看自己矮矮的身体,说得好听,不长到她娘那么高,爹能同意才怪。

“爹,回头等我们一会儿啊。”

杜春分闻言不禁说:“你还打算挨个跟她们抱头痛哭三小时?”

“我才不哭。”甜儿说的特不屑。

杜春分和邵耀宗把家里收拾干净,最后把睡了几年的床抬到院里,又把三间堂屋打扫的干干净净,可以走了,几个孩子也回来了。

然而那眼皮一个比一个红。

杜春分真想嘲笑她闺女。

可她让甜儿上车,甜儿二话不说爬上去,没心思贫嘴,杜春分就知道闺女真难过。

甜儿和小美一直快快乐乐的。

这大概是她们第一次感受到悲伤。

杜春分啥也没说,还安慰似的给她们整理一下帽子和围巾,让她们坐软软的被子上面。

周边暖呼呼的,四姐妹的心情好一点,可看到车下一众送她们的人,她们的好朋友也在里面,一边哭一边提醒她们写信。甜儿的眼泪又出来了。

杜春分最初只顾收拾行李,后来关注几个孩子,所以直到临上车才有空跟周秀芹等人告别。

有了自己的时间,杜春分发现李慕珍笑的很勉强,像是要哭一样。仔细看去,周秀芹的眼睛水亮水亮,强忍着不让眼泪出来。

李慕珍的眼睛里却很干,什么都没有。

跟杜春分寒暄的人太多,没容杜春分细想,就被别人叫过去。

前面司机有两个,一个去一个回,都是邵耀宗以前的警卫。

邵耀宗跟他们交代几句,车里易碎的物品多,这边离宁阳军区不是很远,慢慢开天黑也能赶回来。随后才来催杜春分上车。

杜春分原本有不少话要说,李慕珍的样子让她心灰意冷,立即随邵耀宗上车。

她又怕看错误会了,车出了家属区,杜春分依然一直盯着送行的人。

果然不是她多想,车还没到南边的大路,李慕珍就转身走了。

杜春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邵耀宗:“不舍得?”

杜春分实话说:“有一点吧。我记得有一句话,住久了他乡也是故乡。”

“难得啊。”邵耀宗逗她,“杜大厨也能把说出这样的话。”

杜春分要捶他,车颠簸两下。

邵耀宗攥住她的胳膊:“坐好。”

杜春分:“说正事。你这次不单单去宁阳军区,还去那么强的机步旅,师长他们是不是特别羡慕?”

邵耀宗失笑:“这还用说,肯定的。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军区敢让我管新组建的部队。”

“那三个团长呢?”

邵耀宗听出不对劲,“谁跟你说什么了?”

杜春分:“你先说。”

邵耀宗仔细回想:“还好。师长昨天还跟我开玩笑,苟富贵,勿相忘。”

师长肯定不可能羡慕邵耀宗。他比邵耀宗大十几岁,两代人,别的不说,光年龄就是他羡慕不来的。

杜春分:“其他人呢?比如副师长。我听说,跟你差太多,比如连长,无力羡慕,更别说嫉妒,只会佩服你。羡慕你的人往往是跟你年龄差不多,职位差不多的。”

邵耀宗打量她一番:“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啊。”

甜儿撩起眼皮,有气无力地说:“娘就是啊。”

小美看一眼她爹,无奈地说:“才听出来啊?”

邵耀宗不由得坐直,“谁找你了?还是谁酸你了?”

敢直说的只有陈月娥。

可陈月娥早走了啊。

她即便不走,凭她说话漏风也不好意思再挤兑杜春分。

杜春分:“还不如酸几句。起码酸气出来就过去了。面上恭喜装不舍,可能心里正诅咒咱们出车祸。”

邵耀宗认真想想杜春分刚刚的那番话。连长都在师部,家属都在老家。营长,跟他差好几级,按照她那个说法也不可能羡慕嫉妒。

装不舍没装好,还被杜春分看出来,她肯定很了解这人。

江凤仪走了,刘翠华走了,姜玲也不在这边。

邵耀宗心中忽然一动:“李慕珍?”

精神萎靡的四个小孩的眼睛瞬间亮了,齐声问:“谁?”

邵耀宗没理她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杜春分:“不可能吧。你走后食堂的账目,还有买菜订菜这些都交给她,师部肯定得给她加工资。她不应该谢谢你?”

杜春分:“我没指望她谢,本来就她最合适。周秀芹也懂,但她爱人只是副团级,办事说话底气不足,很容易被人左右闹出乱子。”

邵耀宗好奇:“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

邵耀宗不由得朝外看去,然而车已拐弯,家属区在北面,被车篷挡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我叫你上车的时候,她不是还说路上慢点,到了宁阳来信。”

要不是有对比,她大概这辈子都不知道。

可能跟刘翠华离开那次一样感动。

杜春分不禁说:“是呀。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听余团长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