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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发懒散地垂至后腰,将此时的她衬得格外亲人。

斩月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云黛身上的这些变化都来自于那具傀儡。

云黛大概不知道,醉流鸢入鞘时,他并不会完全失去感官,云黛将他放在床头,他便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次又一次地剧烈震动,他甚至听到了她的声音,他从未听过她发出那样的声音……

她为了那具傀儡,关了他一整夜。

“云黛,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云黛愣了一下,她突然就恍然大悟了,斩月作为她的本命剑,自然无法接受她这个剑主会在修炼上出什么岔子,他会如此别扭,必定是担心她的无情道会被破。

“你放心吧,”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无情道我会修成的,我一定会带着你,修至大道巅峰。”

她那样认真地同他说着,斩月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到底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我不会生你的气,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少年缓缓将额头抵在了她的肩上,“但若是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就把我扔掉吧。”

“我怎么可能不需要你,”云黛被斩月的话吓了一跳,她伸手抱住了他,“没有剑修会扔掉自己的本命剑,你对我而言,比我的命还重要。”

她的话实在太过甜蜜,她以前也总对他说这样的话,措辞深情到令他心动,他便装作她是真的喜欢他,享受着那些甜蜜和温情。

毕竟她身边,除了他以外,本也不会再出现其他人。

无论她对他的喜欢,只是是对剑的喜爱,还是他所期望的那样,他都可以独占她的感情。

可这一刻,斩月却觉得从云黛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是淬了蜜糖的箭,令他觉得疼痛难忍,甚至比那千百年来在锥心崖的苦等都还要折磨。

他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清醒,他明白她对他所说的话,向来都无关情爱。

许久之后,他终于松开了圈住她的胳膊,他就见云黛如释重负般地冲他轻轻笑了一下:“今日还要继续赶路,你若一直生气,我还不知该怎么办了。”

云黛真的以为他是在恼她,而如今又消了气,所以此时的她显得极为轻松。

她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将醉流鸢捧在怀中,又掏出了一张软帕,轻轻擦拭了起来。

那是一张琉雪蚕丝帕,质地极软,用来擦拭武器的锋刃便会令其更加光滑锋利。

云黛不是每日都会用醉流鸢砍东西,但自她拔出这把剑后,却雷打不动地每日用琉雪蚕丝帕擦拭剑身,她真的很爱自己的剑,是个非常合格的剑修。

斩月慢慢在她面前坐下,安静地看着她,在无数个彼此相伴的日夜里,云黛也总是坐在角落中擦拭着剑,那副爱惜珍视的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她是那位杀伐果断、名震一方的剑主……

“云黛。”他唤了她一声,少女便抬眸向他看来。

斩月的神情突然变得很认真,他无比郑重地对她道:“若你哪天不要我了,我一定会离开你。”

云黛抓着琉雪蚕丝帕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她也很认真地看着他:“不会有那一天的。”

前世的斩月从未对她说出过这样的话,这番几乎带着某种固执与倔强的措辞,从他嘴中说出,云黛却并未听出一丝一毫的威胁和骄傲。

他似乎只是向她这般陈述着,带着死寂与似有若无的悲哀,仿佛他所谓的“离开”并不是他主观的选择。

这种不确定感莫名让云黛觉得有些恐慌。

“斩月,你该知道的,对我而言,很少能有让我动容的事,但你若真的离开我了,对我而言……大概比天塌了还可怕。”

云黛说的是实话,那场景,她甚至有些不敢想象。

面前的少年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他不知怎么想的,竟又反过来安慰起了她:“只要你还要我,我就永远不会离开。”

说是安慰,却又更像是一句承诺。

云黛正想再说些什么时,院子外面就突然变得很嘈杂,似是有很多人在不停走动着,闹哄哄又乱糟糟的。

那些人声她听得不甚清晰,却隐约捕捉到了一些关键的词语。

“魔域……打起来了……”

云黛突然便站了起来,她将剑刃回鞘,仍留出一截刃在外面,然后对斩月道:“我出去看看!”

她说罢也不等斩月反应,戴上黑色帏帽后便直接推开了院子的门,一脚跨了出去。

街上的人四处乱窜的人不少,忙忙碌碌地也不知要赶去哪来,穿着蓝色门服的太归门弟子们焦头烂额地转悠着,努力维持着秩序。

云黛没去搭讪路人,而是径直朝着最近的一名第四境的太归门女修走去。

那女修正满脸的焦急,乍一被云黛挡住视线后,显出了一脸的不耐烦,她正想呵斥一句,便注意到了云黛第六境的修为。

云黛也没废话,她掌心一翻,将万仞阁的弟子令向那女修略作展示。

女修脸上的表情立即缓和了:“原来是万仞阁的师姐。”

七宗之间关系向来紧密,似太归门和万仞阁这般尤为要好的,弟子们有时候也会互相以师兄妹称呼。

云黛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发生什么了?”

魔皇沧曜如今人在云洲,就算他真的想舍近求远地绕开万仞阁,去攻打其他城洲,也不该选择实力与万仞阁不相上下、甚至门内同样有一位圣尊掌门的太归门。

云黛不觉得战乱会直接在太归门所在的齐洲爆发。

果然,她就听那女修一脸愁容地道:“昨日夜里,魔皇沧曜率领着魔域十六将,将云中八洲最关键的聆风转灵阵破坏掉了。”

云黛稍怔了一下。

云中八洲主要的通讯手段便是聆风玉符,这东西是镜花岛发明出来的,取代了使用起来有距离和修为限制的传音符,让云中八洲的修士们可以轻易联系到彼此。

但聆风玉符却并不是可以随意使用的,它需要在搭建有聆风转灵阵的城洲才可以用。

所以聆风玉符在魔域其实是用不了的,那边没有聆风转灵阵,他们用以传达消息的术法也与云中八洲不同。

每座城洲都搭建有一座聆风转灵阵,只是这些阵法又各自与最核心的枢纽阵法相互关联,若那座枢纽遭遇了破坏,那整个云中八洲的聆风玉符都会无法使用。

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那座作为枢纽的聆风转灵阵恰建在受到万仞阁管辖的云洲,而魔皇沧曜又非常巧地在昨日于云洲现身,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已经不言而喻了。

那名太归门的女修继续道:“昨日齐洲便涌入了不少外来避难的修士,街上这些就是发现聆风玉符无法使用后,联系不上自己的同门亲友所以急着跑出来询问的。”

“虽然现在太归门也无法联系上万仞阁,但云洲和齐洲离得近,我们已经派弟子去看过了,云洲那边暂时还没打起来,不过估计也快了。”

的确快了,云黛的表情变得极为严肃,毕竟前世魔域在偷袭万仞阁之前,做的第一件事也是破坏掉了位于云洲的聆风转灵阵的枢纽。

只是那时事发突然,消息又因此而闭塞,众人皆没反应过来此事为魔域所为,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时,万仞阁已经沦陷了。

那名太归门的女修继续道:“我们太归门的长老已分出了几位师兄师姐前往秀洲镜花岛,只要将镜花岛的弟子带回来,把聆风转灵阵修复好,聆风玉符自然也可以使用了。”

云黛思索了片刻,突然道:“不知那几位前往镜花岛的师兄师姐是否已经出发了?若还没有,我可否与之一同上路?”

她的话让女修的眼睛立马亮了,她连忙道:“还没有!师姐想同去自然是没问题的!”

她想了想,又连忙问道:“还不知师姐叫什么名字,我这就通报给长老。”

云黛沉吟了片刻,语气镇定地吐出了三个字:“芳久凌。”

“原来是芳师姐!”女修不疑有他,伸手便掏出了一张传音符。

在聆风玉符出现之前,十四洲的修士都是使用传音符来互相联络的,只是这传音符有颇多限制,比如说只有第三境以上的修士可以使用;比如说传音距离无法跨越城洲;再比如说,传音的内容也非常优先,只限于简短地两三句话……

那女修的传音符飞出后,过了许久才又飞回来。

她展开传音符后听了片刻,就立马笑着对云黛道:“芳师姐,我们太归门的长老已经同意了,只是为了安全起见,需要芳师姐将你的万仞阁弟子令拿与我们仔细查看一番。”

弟子令算是一件法宝,其内滴有精血,可以用以辨别持有者是否为令牌的主人,以此来避免七宗弟子被他人冒充。

云黛突然就有些庆幸,还好弟子令这种东西会自动隐去刻入其中的弟子信息,只有本门长老才有权限查探其内信息,否则云黛冒充芳久凌的事,可就被当场拆穿了。

她此举倒不是别有用心,只是云黛这个名字,恐怕在七宗世家之间已经小有名气了。

她既是万仞阁剑主,又于灵赐秘境中大展身手,更是被魔皇掳走还全身而退,甚至斩杀了南宫家的家主南宫明洋。

她若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恐怕会给她带来不小的麻烦。

云黛镇定地将万仞阁的弟子令掏出,放在那女修手中:“师妹尽管拿去查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