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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知晓他是你的心劫,”青渊帝道,“既是劫,便也是执念,孤还没蠢到要强行拆散你们。”

她并没指责叶兮颜,甚至没说任何重话,就如许多年前,她发现叶兮颜与尚还是家奴的谢映玄之间的关系后一样,她将他赐给了她,让她不要太执着于此。

叶兮颜的呼吸突然就有些发紧,她从前总以为,她会亲手杀了谢映玄,是因为她的姑姑不会允许她堂堂明怡郡主、神都未来的储君会爱上一名卑贱的家奴。

可她现在却发现,青渊帝根本未将这件事放在眼里,她从没想过要去阻止她,或者说,她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多费时间的大事。

一直以来……无法接受的都只是她自己罢了,因为她无法接受她的命运会被心劫操控,所以她亲手杀了她最爱的人,却反倒弄巧成拙、作茧自缚……

叶兮颜心底泛起酸涩,她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枚傀儡戒,有些哽咽地道:“可是姑姑……他已经不爱我了……”

那份痛苦几乎时时折磨着她,令她像一个溺水的人,越陷越深,永远抓不住自己的稻草。

她甚至痛苦地想杀了他,想拖着他下地狱,可她……根本下不了手。

叶兮颜不知到底该向谁求助,她捧着那枚傀儡戒,抬眸看着青渊帝,眸中盈满了泪光,她第一次用那种无助的目光看着她,满含痛楚地问道:“姑姑,我该怎么办啊……”

青渊帝蹙着眉,半晌之后她竟叹了口气,她伸出手来轻拍了拍叶兮颜的肩:“心劫并非那么好破的,待姑姑将先天灵骨取来,你便不需再困于此处了。”

她又将目光落在了那枚傀儡戒上:“至于这段时间,你只需谨记你是神都的明怡郡主,这世间的一切都该对你俯首称臣,既是你亲手制出的傀儡,便是你的所有物,他没有资格不听你的话。”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气中带着的威压竟令叶兮颜濒临崩溃的情绪慢慢缓和了下来。

潜伏于万仞阁多年,她却没能夺来云黛的先天灵骨,她拼尽一切复活的爱人,甚至因为爱上了云黛而背弃了她。

即使她在离开前,斩杀了万仞阁的圣尊掌门,但也让自己受了重伤,这一路来,叶兮颜的经历可以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

她几乎不得不承认,她输得彻底。

可如今听了青渊帝的话后,那份强烈的挫败感又逐渐消散了。

叶兮颜深深吸了一口气,收紧五指攥紧了那枚傀儡戒:“我明白了姑姑。”

她的眼神很快变得坚定:“峮七留陆五令八巴儿吴 我是神都的明怡郡主,这世间没什么是我得不到的,既是我的傀儡,便不能不听从我的指令!”

……

云洲梨山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那日玄凌殿前大战的痕迹也很快被冰雪覆盖。

万仞阁的长老弟子们也忙碌了起来。

掌门易位,他们要做的琐事很多,这其中最闲的反倒成了云黛。

因为她受了伤,七位长老又自觉是她的长辈,愣是将本该由她做的琐事全揽过去了,让她可以腾出时间来好好休息。

这感觉实在有些新奇,毕竟前世云黛成为掌门时,宗门内的人已经死的死,逃的逃,就连山门处的长梯坏了,都需要她亲历亲为地和殷蝶师姐一起来修。

直至后来她修为提升,也带着万仞阁打出了一片名声后,万仞阁再又招了不少新人,杂事倒是不用她做了,但新入门的弟子修为有限,门内大部分事务还是落在她肩上。

差不多是等到她临近进入龙门道场问道重生前,宗门才培养出了一批可用之人,让她不必如之前那般劳累了。

所以云黛才会在刚重生后就跑去找齐师兄和殷师姐,这两位可是在她最艰难地时期和她一同彻夜奋战过的战友。

于是云黛竟然不自觉地羡慕起了静隐尊者,要知道静隐尊者当了掌门这么多年,根本就不怎么管门派的事务,琐事都是交予苏秋娥在做,他一天天的不是闭关修炼,就是研究自己的东西。

说起来,云黛当上掌门之后,苏秋娥倒是来找过她一次,她是来交接各项事务的,云黛也的确没有将门派事务再交给她处理的打算。

那次在玄凌殿的大战,苏秋娥也在场,她自然亲眼见证了云黛是如何揭露的叶兮颜的真面目。

因此再见到云黛时,她心中万分愧疚,几次都想开口说些什么,只是云黛的神色实在太冷淡了,她最终只是落寞地离开了,并未再说什么,此后也再未在云黛面前出现。

至于那些门派事务,又被玄诚子大手一挥揽过去了,这位万仞阁的大长老不容置喙地指挥了好几名弟子,帮云黛将住处搬去了掌门居住的紫霄楼,又勒令云黛先把右手的伤养好了,别的事一律不让她过问,这反倒把云黛给弄懵了。

甚至于在云黛将龙脉石和翡翠樽掏出来,想帮助万仞阁的弟子们淬炼法宝时,沈长玉也主动站了出来,把事情揽了过去,龙脉石也被安置在了衔玉湖的湖心岛。

如今整座宗门都被笼罩在了浓郁的灵气中,凡身处万仞阁之内的修士,修炼速度都会变快,此物也将会福泽宗门千秋万代。

于是云黛就这样闲了下来,每日只需坐着等各个长老前来给她汇报门中的情况,再打坐修炼养伤就行了。

这日,云黛坐在屋门口,望着院落中越积越深的雪,怔怔出神。

“云黛,该换药了。”斩月在她身后唤了她一声,云黛却不知在想什么,竟完全没听到。

“云黛!”他有些无奈地又唤了一声,云黛才恍然惊醒,回眸看向他。

方正的门框,框出了室外的满腔风雪,一身白衣的少女坐于门前的竹椅上,发丝被轻轻拂起,她眉间那枚属于万仞阁掌门令的翎印虽是鲜红之色,却并不让人觉得艳丽,反而令她的面容更加清淡。

斩月有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云黛是那样的熟悉,仿佛真正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了。

他那时认识云黛时,她就已经是万仞阁掌门了,只是……

云黛此时正用一种略显茫然的目光望着他,像是在问他为何要突然唤他。

斩月轻轻叹了口气,记忆中的云黛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突破至破情境的她,有了更多的情感,似也更加鲜活起来,斩月有时也不知这种变化到底是好是坏。

他慢慢走近,俯身在她脚边蹲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该换药了。”

“嗯,好。”云黛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用左手掀起了遮住手臂的衣袖,露出了被纱布一圈圈缠住的右腕。

斩月小心地托起她的手腕,很认真地解开了纱布,开始给她换药包扎。

云黛右腕处的伤很重,所以即使已经休养了许多天,那伤口看起来仍旧红肿刺目,有些吓人。

待到斩月终于将伤口包扎好后,他一抬头就见云黛又心不在焉地看起了屋外的雪,不知在想什么,只留给他一个侧颜。

斩月心中突然就很不是滋味,他手掌上移,直接掌住了她的腰,紧紧地抱住了她。

云黛惊了一下,下意识向后仰去,那竹椅的靠背本就很低,她便直接被斩月抵上了靠背,困在了他臂膀之间。

云黛轻轻皱了皱眉,她伸手想去推他,斩月却像是怕她拉扯到手腕的伤口,已提前架住了她的小臂,令她使不出力气。

不过云黛本来也没想挣扎,她很快放松了下来,手也搂上了少年的腰,她将额头轻轻压在了他的肩上,像是在认真地同他依偎取暖。

风雪被捎带进来,轻轻洒在了两人的发间,云黛偏过头来低声问他:“你怎么了?”

斩月抿着唇,半晌之后才有些苦涩地问道:“他走了你就那么伤心?”

云黛愣住了,她竟许久没能接上他的话。

本命剑是可以感知到主人的情绪的,斩月很清楚云黛的性格,她非常善于压抑自己的情绪,可饶是如此,他还是能隐约感知到她心底的那份酸涩与痛楚。

很细微,可即使如此细微,斩月仍感觉到了那份强烈的煎熬。

“没那么严重……”云黛说得轻描淡写,好似真的完全不在意。

“我可以……陪你去神都把他抢回来。”斩月终于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云黛像是突然回过了神,认真地看向了斩月:“你不是讨厌他吗?”

“可是你喜欢他……我不想看你这么难过……”

斩月垂下了视线,避开了云黛望来的目光,他其实很希望云黛可以反驳他,反驳他她并不喜欢他,反驳他她其实没那么难过。

可云黛却沉默了,半晌之后才轻轻说了一句:“我有什么理由跑去神都抢夺一具叶氏傀儡,我刚当上万仞阁掌门,还有很多事要做。”

“谢映玄属于叶氏,他天生就站在我的对立面。”

“我早就应该……应该杀了他,也免得他给我添麻烦。”

云黛的话让斩月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她说她该杀了他,可她的语气中却又不带一丝杀气,甚至于她的心底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斩月骗不了自己,他知道云黛喜欢谢映玄,也许她并不会承认,也许她会流露出最冷漠的一面,看起来仿佛真的满不在乎,可她就是喜欢他,否则当初在镜花岛时,她又怎会纵容他那般逾矩地触碰自己,否则为何直至现在,她都没真的杀了他。

斩月收紧了胳膊,用力地抱住了云黛,云黛却笑了一声。

“斩月,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讨厌谢映玄吗?他被走了,你怎么好像成了最难过的那个。”

她的手轻轻落下,竟触上了斩月头顶的翠色龙角,指腹缓缓摩挲,那里的触感竟也如玉石般冰冷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