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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放闻言就哈哈大笑,“我那只是说着玩的,我不会算命,真的,我对那方面的东西一窍不通,都是胡编乱造的。”

黄单看他一眼,“上次你不是这么说的,你不诚实。”

望着少年走远的背影,齐放摸了摸络腮胡,咧开嘴角笑了笑,“不诚实吗?是有点。”

下一刻齐放喃喃,“谁不是啊……”

黄单回了画室,大家都在画画,要不是林茂不在,他还真有种早上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错觉。

周娇娇凑上来,“好点没有?后背那一块伤到了很麻烦的,我爸就是不小心摔了一次,脊椎受了伤,现在很不好受。”

“我没事的。”

黄单看到自己的画板放在画架上面,知道是周娇娇做的,他说了谢谢。

周娇娇说,“你干嘛跟我这么客气,对了舒然,你背上的伤看过了吗?伤口大不大,我这儿有创口贴,还有那个什么碘伏,都有的。”

她的语速很快,关切的说,“你需要的话,我现在就让我爸回去给你拿。”

黄单说已经处理过了。

周娇娇放心不少,“你的伤是林茂弄的吧,画也是他干的,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了什么东西。”

黄单说,“老师来了。”

周娇娇抬头冲门口一看,还真来了,她赶紧回了自己的座位,装模作样的拿起铅笔,继续画啤酒瓶。

来的不是刘老师,是张老师,他在画室里走了两圈,给几个学生指点了一下。

周父热情的跟张老师打招呼。

张老师原本要往另一个学生那儿去,脚步一转,去了周娇娇那儿,给她把酒瓶的透视改了过来,“你有在临摹吗?”

周娇娇煞有其事的点头,“没写生的时候,我都在房间里临摹。”

周父不帮忙搭台子,还拆,“娇娇,你什么临过,你爸我怎么没看见?”

周娇娇想吐血,她笑眯眯的,“爸你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周父懒的跟她说,就找张老师聊天。

张老师走后没多久,黄单去外面上厕所,沈良也跟出去了,“舒然,林茂心情不好,他不是有意的。”

黄单停下脚步,他有些意外,没想到沈良会替林茂道歉。

沈良拍拍他的肩膀,“林茂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晚上他回来了,你也别跟他提早上的事,免得他又发疯。”

黄单忽然开口,存着几分试探,“你是不是在担心自己?”

沈良不答反问,“我为什么要担心自己?”

黄单说,“夏唯,林茂,还有你,你们三个是同班同学,一个地方的,他们的脸不是没了,就是被换掉了,你怕那种诡异的事情也落在自己头上。”

沈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张舒然,别管闲事。”

黄单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

沈良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有种被扒了皮,露出血肉和内脏的感觉,“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周娇娇一开始崇拜我,现在却跟你站一边了。”

黄单眼神询问。

沈良呵呵呵的笑起来,“因为你跟我一样,都很假。”

黄单,“……”

沈良笑着说,“对,就是这个表情,继续保持,享受享受被女生当偶像捧着的感觉把。”

黄单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找我。”

沈良一拳头砸在棉花上,这让他心里的怒气更多了些,感觉自己是个小丑似的,“别给自己脸上贴金,粘不住。”

黄单不在意,他指望这人能给自己带来线索,越多越好。

“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点好。”

“没什么好小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沈良平静的说,“再说了,这世上的人谁不会死啊,你,我还有画室里的其他人,我们每个人都会死,与其担心会怎么死,还不如去操心该怎么活下去。”

黄单的眼中浮现赞同之色,“你说的是对的。”

沈良愕然,“我真搞不懂你。”

黄单说,“我也是。”

沈良摇摇头,要是换个人,这会儿已经跟他吵起来了,他突然觉得无聊,没再说一个字就离开了。

下午来了几个人,在画室的院子门口捣鼓。

大家伙看到门锁换了,都安心不少,没几个月就开始单招考试了,谁也不想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林茂一晚上都没回来。

黄单猜到林茂在网吧通宵,第二天还是没见到人,他担心对方出什么事,就去农大附近的网吧找了找,在三里庵的一间网吧找到了人。

林茂没睡觉,眼睛充血,看到黄单时,脑袋都是木的,“你来干嘛?”

黄单说,“来找你。”

林茂抠抠乱糟糟的头发,“找我?想算账吗?来,算吧。”

他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想怎么算?也推我一把?这儿没画架,桌角也差不多,赶紧的,别磨蹭了,推完了就滚蛋,不要打扰我打游戏。”

网管走过来,跟林茂说没钱了,叫他去充钱。

林茂的脸一黑。

黄单看他那样,就知道口袋里连一个钢镚都没有。

林茂是真的身无分文,他踹了一脚椅子,闷不做声的走出网吧,在路边蹲了下来。

黄单走开了,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块面包,还有一瓶水,他全部递过去,“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林茂大概是想闹别扭,结果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他垂着头把两样东西拿走了。

黄单听到林茂的声音,隐约是在说对不起。

林茂吃掉面包,没有再半死不活,他还蹲在地上,“舒然,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黄单说,“夏唯是自己杀了自己。”

林茂捡起一颗石头子拿在手里把玩,“对啊,是她自己杀了自己,不是别人干的,可她还是死了不是吗?”

黄单说,“画室的门锁换了,昨晚写生的画都没事。”

林茂扯扯嘴皮子,“他们当然没事了。”

黄单说,“我问过老师,他说不知道那人脸是谁,你知道吗?”

“老师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林茂的眼角朝下,黄单看不见他眼睛里的东西。

片刻后,林茂从地上站起来,“回去吧,我看看你的后背,当时真对不住。”

黄单说不要紧。

接下来的几天,林茂有点神经质,他不是跟着黄单,就是跟着沈良,绝不会单独一个人待着。

极度缺少安全感,同时也很不安,这两种情绪全在林茂的脸上铺开了,画室里的人都看得出来,没人打趣,他们不会没事给自己找事。

周娇娇说过几次,见林茂反应很大,跟个疯子一样,她就没再提了。

过了半个多月,画室里屁大点事都没有,林茂发现自己也是什么怪事都没有遇到,除了画的更差了,其他的没区别,他就恢复了往常的活蹦乱跳。

有林茂在,黄单跟沈良没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平衡没有被打破。

下个月十五号是一年一次的考试,市里举办的,所有画室里的学生都会来,目的有两个,一是模拟明年的考试,让学生熟悉一下那种环境,二是想看看每个画室的绘画水平。

黄单,林茂,沈良三人凑在一张桌上吃饭,他们炒了三个菜,说的是一人一盘,各吃各的。

有的人吃饭很快,林茂跟沈良都是那种人。

黄单是另一种人,他吃饭时细嚼慢咽,本来有盘菜是他自己的,结果还没怎么吃,林茂就把筷子伸进来了。

沈良倒是没有那么做,他嫌弃黄单炒的菜难吃。

林茂吃掉盘子里的最后几片香菇,就去吃青菜,“到时候约上学校里的人,大家一块儿搓一顿,去网吧玩通宵打传奇,那肯定过瘾。”

沈良说玩什么通宵,“跟他们玩多没劲,搞不好还能在网吧里打起来。”

黄单扒了一口白饭,把汤汁倒碗里拌拌,考试那天他会看到陈时,也许还会在同一个考场。

夏唯说陈时很会削铅笔,像艺术品,他没见识过,希望能见识见识。

沈良把陈时当做劲敌,一见到他,嫉妒的心思藏都藏不住。

不止是夏唯,林茂也说陈时画画很厉害,黄单很好奇,很厉害是有多厉害,他跟对方比,会差多少。

黄单察觉到了两道视线,他抬头,见林茂跟沈良不知何时停止了交流,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怎么?”

林茂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舒然,你在笑。”

黄单说,“心里高兴。”

林茂啧啧,“不是我说,舒然,你之前很喜欢笑的,我在被窝里放个屁,你能笑上一天,最近这段时间可是一次都没笑过,我还不止一次的找过沈良,以为你被人掉包了呢。”

“这会儿你不但笑了,还笑的那么恶心,跟一私念情郎的小媳妇似的。”

他似乎是被自己的话逗乐了,抖着肩膀笑,“来来来,说出来给我们听听,什么事这么高兴。”

黄单说,“市里举办的考试快到了。”

“……”

林茂不敢置信,“不会吧,这年头还有人喜欢考试?”

沈良说,“看来舒然对这次的考试有很大的把握。”

黄单说,“没把握。”

这是真话,当年高考,管家这么问过,黄单回答的就是那三个字。

不过发挥的很好,分数高出黄单的预料,在他接受电视台的采访时,主持人又问了,他还是那三个字,被报道说是什么谦虚。

其实黄单是真没把握。

沈良当他是在撒谎,就呵呵笑了两声,“我也没什么把握,到时候看现场发挥吧。”

林茂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俩是画室里画的最好的两个,要不要当着我的面这么假惺惺啊?刚吃的两碗饭都快吐出来了。”

沈良拽卫生纸擦嘴,一身不吭的开门走了。

林茂莫名其妙,“他又怎么了?”

黄单继续吃饭,“不晓得。”

离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虽然跟高考成绩不挂钩,但也不能轻视,考的好不好,心里都会有个数。

黄单要去画室,他看看床上的人,“你下午不去?”

林茂说不去了,他很困,眼皮都黏到一块儿去了,“我睡会儿,睡饱了就去网吧上网,明天再去画室。”

黄单说,“家里没米了,菜也没了。”

林茂的声音模糊不清,“那你画完画回来的时候,去菜市场买一下呗。”

黄单拿了两张二十的放进口袋里,他关上门发现自己没带钥匙,就敲敲门,对着里面说,“林茂,你看看炉子关没关?”

里面传出林茂的声音,“关了。”

黄单还没走,“你把窗户打开,不然里面的空气不好。”

他都走到二楼了,人又上去,叫林茂给自己开门。

林茂很不耐烦,在被窝里没出去,“卧槽,你还有什么事啊?就不能一次性全说了?”

黄单说,“房里烧过炉子,如果不通气,会……”

林茂打断他,“会中毒是吧,你都说八百回了,我知道的,你赶紧去画室吧,别叽歪了。”

黄单下楼了。

他在楼底下碰到沈良,随口打了个招呼。

沈良要上楼,跟黄单擦肩而过。

黄单扭头,“你不去画室?”

沈良没回头,人已经往楼梯口那里走去,“不去。”

黄单追上他,“林茂也没去。”

沈良侧头,“我下午要在房里临摹水粉,不是睡大觉。”

黄单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让你过会儿去看看林茂,睡长了对身体不好。”

沈良看神经病一样看过去,“我没那闲工夫。”

黄单的眉头动动,知道对方听进去了就没再多说。

上了三楼,沈良停在正对着楼梯口的那个房门口,他伸手拍门,“林茂。”

里面传出呼噜声,他抽抽嘴,懒的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茂的意识昏昏沉沉的,他听到一个声音,很近,好像有个人趴在他的枕头边,把嘴巴对着他的耳朵,在一遍遍的喊着“快起来”“快起来”。

声音很是焦急,甚至透着一丝关心,是谁想要叫醒他?

林茂缓慢地睁开了眼睛,意识随之清晰了些许,他发现自己呼吸困难,浑身软绵绵的,手脚都使不上什么力气,人难受的快死了。

房间里的气味是怎么回事?炉子不是关掉了吗?我明明看过了啊。

人在快死的时候,是有感觉的,林茂现在就是那种感觉,他知道自己吸入了大量的一氧化碳,在睡着的时候不知不觉的中毒了。

好难受。

如果不是那个声音叫醒了他,或许就会永远醒不来了。

林茂的脑子虽然变的迟钝,却也知道是那个声音救了他,他的后背刚离开床单一两寸就又跌回去,不行了,我不能死,出去就好了。

对,出去吧,只要出去就没事的。

出去,我一定要出去!

林茂挣扎着起床,他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就摔倒在地。

等到林茂爬到门口,一点点扶着门站起来把门打开,外面的空气扑进他的鼻腔,他好受了一些,忍不住激动的痛哭流涕。

没事了,不会死了,我不会死了。

就在这时,黄单从菜市场回来,左右两只手都提着袋子,他爬到二楼就看到趴在栏杆那里的林茂,“你怎么了?”

林茂难受的咳嗽,身上的重量都在栏杆上面,他大张着嘴呼吸,虚弱的说,“妈的,老子一氧化碳中毒,差点就死在里面了,要不是你喊我……”

他的声音一停,茫然的说,“不对啊,你不是刚回来吗?那谁在我耳朵边一遍遍的喊我,叫我快起来的?”

“跟你说,今天不是那个声音叫醒我,我真的就要中毒死了。”

林茂满脸的庆幸,又很小声的自言自语,“是谁呢……谁在喊我……”

黄单见林茂大难不死,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人没死,事情还有转机。

但是谁在喊林茂呢?

会不会是林茂出现了幻觉?

黄单快速往上爬,当他再次抬头看向林茂的时候,他手里的袋子却突然掉在了地上,一股强烈的不安向他袭来。

只见林茂双目圆睁,手臂直直指着手底下,似乎看见了什么令他极其震惊的东西,他努力的想要看清那个东西,身子也渐渐的探出了栏杆外面。

“嘭——”

黄单扑过去,连林茂的一片衣角,一根头发丝都没抓到,他听见楼底下发出一个响动,那是林茂摔下去的声音。

楼底下有人大叫,嘈杂声一片。

林茂死了。

黄单把头伸出栏杆,他看着血泊里的林茂,林茂也在看他。

这一刻,黄单的脑子里浮现了林茂说的那句话,他冲进房间里,被刺鼻的气味给弄的一口气差点被喘上来。

房间里没有人。

炉子上的茶壶已经烧干了,下面没有关严实,有一条小缝隙,窗户是关着的。

没有再细看,黄单后退着出去,他又一次往下看,林茂还在看他,眼睛直直的瞪着。

黄单的气息紊乱,那个声音到底是在救林茂,还是在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