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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看了几眼,大叔就移不开眼了,不是他的性向突然转变,看上了都快能当他儿子的小孩,而是他觉得,他在自己的相册里见过那张脸。

同事们在争吵,他在放大照片比对。

等他感觉有点像的时候,人已经被都进了海里,他想也不想地跳了下去。

发了。

大叔搓搓手:“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对。”茭白结着冰寒水汽的睫毛直颤,“恩人,你这里有水洗澡吗?我快不行了。”

“有有有,有水!”大叔连忙道,“就在那边,你跟我来。”

完了还不放心地叮嘱:“你撑住,一定要撑住!”

茭白抿开泛紫的嘴唇,露出两颗小虎牙,好的,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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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茭白洗完澡,换上一身老旧棉衣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已经是十多分钟以后的事了,他的手缩在又肥又褪色的军大衣袖子里,十根指尖露出来一点,微微蜷着。

真乖啊。大叔发出了老父亲的感慨,他要是早早结婚,孩子也能上中学了。

“大叔,谢谢你舍命救我。我叫茭白,就是吃的那种菜。”茭白感激地笑笑,主动介绍自己。

“名字好记。”大叔憨笑,“我姓赵,大家伙都叫我大个子。”

茭白说:“我还是就叫你赵叔吧。”

“诶!”赵叔斟酌着,“我救你是因为……”

茭白往下接:“我和兰墨府戚家有关。”

赵叔噎着了。

“阿嚏——阿嚏——”茭白连打喷嚏,浑身不停地打冷颤。洗澡水不够热,他体内的寒气并没有驱除。

赵叔离开了会,回来时给他带了个玻璃瓶,里面是热水:“捂着吧。”

茭白双手捧着玻璃瓶夹在腿间,热流穿过裤子布料钻进去,一丝一缕地涌入他的血管,他过了会,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赵叔见小孩的情况好多了,他继续前面的话题:“你是戚家的什么人?”

茭白模棱两可道:“我跟戚董认识。”

赵叔跟他大眼看小眼:“你是他亲戚家小孩吗?”

问这话的赵叔,自己都不信。

这孩子虽然穿得不错,却不像是有钱人家出来的,没有那气质,好的坏的都没。

于是茭白摇头:“情人吧,我在兰墨府住过一段时间。”

赵叔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没怎么怀疑就信了:“那你现在还和兰……”

那地方提起来都觉得金贵。

“还有联系。”茭白笑着说。老变态,借你一用。

赵叔按耐不住自己的激动,黑皮上生出一团暗红色:“戚家那位知道你失踪了吗?”

茭白就着玻璃瓶取暖,烫了会挪一下换个地儿:“知道吧。”

“我就是躲他才跑上船的。”茭白垂眼,“我一心想出海,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生活。”感谢那些年陪我的狗血漫,我才能张口就来一段古早rap。

赵叔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心酸,赵叔,我只能说这么多,别的都不方便,望理解。”茭白强颜欢笑。他抖了一下,不是被自己恶心的,是被烫到了。

大腿肯定烫红了,可他一把玻璃瓶拿出来,又冷。

这就像他现在的状态。

做任务,遭折磨,不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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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叔蹭蹭手机,船被卷进这个海域就没了信号,他不能跟表弟取证,但照片上的人就是茭白,这个假不了。能住进那里,足够证明对方和戚家的关系不简单。

“那位会不会出海找你?”赵叔直直地看着茭白。

茭白没回答,他登账号看好友列表,戚以潦的活跃度,虽然涨得缓慢,却没掉掉涨涨,反复不止。而是一直往上。

“会。”茭白说。

赵叔不知道茭白说那个字的时候,心里的把握都没超过五十,他一把握住对方的膝盖,看亲人一般热泪盈眶:“到时候你能不能帮我说点好话?”

茭白料到了会有这发展,他有一点想不明白:“赵叔,你的同事都觉得完了,你怎么还有心思想以后?”

“我出海前去庙里算过卦,算命的说我这趟有惊无险。”赵叔粗糙的脸上展出对卦象的坚信和虔诚。

茭白:“……”

他对这部漫画里的大师都很佩服。工具人里的扛把子。

“我不和大家说,是怕他们不信。在这时候,出现一个不同的声音会被引起攻击。”赵叔是个吃过苦受过罪的,看得清形势,他踌躇片刻,“算命的还说我会遇到贵人。”

茭白一愣,他指了指自己,揶揄道:“贵人啊,我吗?”

赵叔讪笑。

“等戚家那位来找你的时候,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赵叔用词含蓄,略带拘谨。

茭白没有冲昏头脑就答应,他要问清楚,再考虑自己能不能帮到:“你要去戚家干活?”

“不不不,我干不来,”赵叔忙摇头加摆手,他现在学功夫已经晚了。

赵叔突然害羞,他站起来走几步,再坐回去,一口气道:“我就想跟那大人物合照,放家里挂起来,当传家宝。”

茭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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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茭白答应了下来。只要他能活着上岸,联系上戚以潦,大叔的心愿实现起来应该不难。

戚以潦不愿意,茭白就多念几页书。

要是戚以潦还不同意,那茭白就……多读几页。

外面的人耐心已经没了,正在砸门。

赵叔急得团团转,情急之下把人救了,话也谈了,现在到了最麻烦的一步。他不知道要怎么让大家伙放过茭白。

“就说我是你儿子?”茭白出主意。

赵叔:“……他们知道我连对象都没谈过。”

茭白的神经末梢是松散的,身上暖了,他就犯困:“远房亲戚家的,朋友家的,随便哪个?”

“都不太行。如果是认识的,那我为什么不早早站出来,等你掉海里了才跳下去捞你?”赵叔扣扣棉服身前被烟灰烫过的小窟窿,不假思索地说,“你要是小姑娘就好了,我还能说咱俩曾经好过,挺长时间没见了,你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我在这货船上面,就偷偷来船上看我。我一下子没敢相信,之后才反应过来,赶忙下去救你。”

赵叔的嘴还没闭上,便听见年轻人来一句:“那就这么说。”

他人都傻了。

“……你是男孩子啊。”

“这有什么关系。“茭白伸长手臂去拍赵叔肩膀,不愧是大个子,快两米了吧,他边拍边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在意这种小细节。”

这大叔的思路好,狗血味足,茭白二话不说就采用了。

赵叔不是很想用这套说词。

“那这样,你告诉你的同事们,你之前在一酒吧或者哪见过我两次,一时没认出来,于心不忍才救我。要是你同事质疑,你还可以临时发挥,摆出一副尴尬窘迫的样子,说你其实对我有那意思。”茭白耸肩,“简单粗暴。”

赵叔目瞪口呆。

“二选一,你看着来,我都无所谓。”茭白把选择权交给了下海救他的大叔。尽管对方冲的不是他这条命,是他社交圈里的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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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叔犹豫不定了好一会,他出去应付同事们,鼻青脸肿地回来。

“我用了你说的第二个说法。上岸后你一定要和戚家解释啊,我们没那样的。现在大家发泄过了,就没事了。”

赵叔揉着被踹青的腰,他对着茭白扯扯流血的嘴角,“嘶嘶”两声,安慰道:“没事了啊!”

茭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不像是大叔说的没事。

“你骂我,用最大的声音,说最难听的话。”茭白忽然说,“快一点。”

赵叔脑子转不过来:“我为什么要骂你?”

“让你骂就骂,哪来为什么。”茭白不耐烦,“你因为我被同事们打了,心有怨气,撒我身上啊,懂吗?”

赵叔似懂非懂。

“我说一句,你说一句。”茭白把玻璃瓶贴到脸颊上面,“婊子,贱货,我这样都是因为你,你跑什么,好好伺候我,有病?你有病又怎么样,跪下!”

赵叔吓得跳起来,身上的伤被牵动到了,他疼得很,黝黑的脸有点扭曲:“不行,不行不行,我骂不出口!”

他一个劲地摇头:“我不是那种人,我骂了,大家不会信的。”

茭白问道:“他们见过你跳海救人吗?”

赵叔说:“刚才是第一次。”

茭白又问:“他们知道你对男孩子有想法吗?”

赵叔摇头。

茭白把玻璃瓶往眼皮上滚,舒服得发出叹息:“那不就得了,凡事都有个第一次,别浪费时间。你被打了之后的火气最大,容易昏头。再拖下去,就不像了。”

赵叔有一点动摇:“可我都跟他们说,说我对你那什么了,我还打你?”

“可以啊,”茭白呵呵,“以爱之名嘛。”

赵叔无法理解。他就在茭白的催促下,照着骂了。

外面的嘈杂声渐渐消失。

赵叔以为完事了,没料到接下来的一幕幕才是重头戏,他全程都处在一个看施虐现场的惊悚状态。

茭白动用小房间里的多个东西,把自己搞出一身伤。

赵叔眼睛都红了,他被同事们暴打,都没这孩子的伤严重,惨得他都不忍心看。

“你这是干什么啊?”赵叔茫然。

茭白换回原来的那身衣服,他暴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是掐痕淤青,整张脸被他抽得红肿不堪,一只眼角还磕破了流着血,但他在笑,眼神黑亮:“你跟我出去就知道了。”

赵叔带着奄奄一息的茭白出了房间,船舱走廊上有两个船员在抽烟打嘴炮,他们看过来时,嘴边的话都跑没了影。

他们的眼里全是不敢置信。

赵叔在茭白的指导下,将他带到了甲板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