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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赵新山在赵村生产队的权威, 他说“分家”,分家不说是板上钉钉,也必须得重视起来。

但最先最快提出反对意见的,竟然不是东婶儿夫妻俩, 而是二儿媳周秀丽。

“不行!”

周秀丽脸色还苍白, 顶不住众人的视线, 看向娘家人。

周父周母立即不满道:“凭啥我姑娘和老大媳妇伺候老王家家小这么些年, 他们结婚就闹分家,单独去享清福?”

周家人带上了大儿媳赵花花, 赵花花爹赵新伟也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 “长河和她媳妇好不容易拉拔大四个儿子, 现在要结婚了, 他们就分家出去,有良心吗?”

赵母扶着赵花花,在旁边帮腔,“老三和老四做叔叔的, 不多帮着点儿兄嫂, 难道眼睁睁看着侄子们吃不上饭吗?”

东婶儿也不乐意分家,“咋能分家呢?分家了,这家不就散了吗?”

而潘家和孙大娘夫妻这边儿,当然是分家对他们姑娘更有好处。

毕竟老王家前两房负担重,要跟着一起过,小夫妻挣点儿全都搭在兄嫂侄子身上了, 反倒自个儿受苦。

所以潘父潘母全都态度强硬地表明:“分家, 必须分家。”

孙大娘夫妻碍于先前说过不管冬妮儿的事儿, 气儿也还没消, 就都没有吭声。

王家的兄弟四个呢, 老大和老二都沉默着,老三王向全握着潘秀莲的手微紧,站的离潘家人更近,老四王向平倒是一脸左右为难。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这个说“没享多少儿媳妇福”,那个说“俩弟弟凭啥给你们当牛做马”。

争执来争执去,火气又渐渐大起来。

他们吵得人烦,赵柯拎起鼓槌,飞快地磕哒锣边儿,“吵什么吵,乌烟瘴气的。”

锣声急促,敲锣人的脾气顺着锣声进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逼,得众人不得不停下争吵。

不停下也没办法,扯嗓子吵架累够呛也赶不上破锣啊。

赵柯鼓槌往桌上一扔,压着火,问周秀丽:“脸色不好,哪儿不舒服?”

她问得突兀,周秀丽呆了呆,“肚、肚子疼。”

“严重不?”

“啊?有一点儿……”

赵柯点点头,看向王家老大和老二,“三哥和四哥有对不起你俩吗?有占你们便宜没还吗?”

没有。

王老大和王老二无可辩驳。

赵柯又问:“那这些年,是不是三哥四哥帮你们养家?他们多少岁开始上工的?十四?十五?”

没人应声,老三王向全抬头,自己说:“我十三就开始下地,这些年家里修房子,大哥二哥结婚养孩子,哪一块儿没有我的血汗?到现在我手里没有一分钱,连结婚给秀莲扯块儿布都做不到,我不欠家里任何人。”

他这时候开口,就是想分家了。

王家老大和老二面露愧疚,动摇。

可要是同意分家,他们两房各自养那么些孩子,必然很难。

周秀丽急急地开口:“老三,你侄子他们……”

“不舒服就少说话。”赵柯打断她,“那是侄子,不是儿子,有能耐生没能耐养,你们有啥好理直气壮的?”

她说话太不客气,老大老二夫妻一下子全都臊得脸通红。

赵新山眉头皱起,重重咳嗽一声提醒。

周秀丽脸色更苍白,身体打晃,扶着丈夫的胳膊,哭得凄凄惨惨。

周家父母心疼,周家三兄弟没法反驳赵柯的质问,只能将矛头对准王家夫妻和王老二,逼他们表个态——

“我妹子嫁到你们家,一天福没享过,吃了多少苦?”

“她给你们老王家生的孙子,没能耐怪谁?”

“王老二,你别想装好人!”

“……”

王老二满头包,王家老大孩子更多,更不好受。

手心手背都是肉,王长河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东婶儿也只能干着急。

赵花花爹赵新伟清了清嗓子,对赵柯说:“二丫头,一家子不是这么算的,得相互扶持……”

赵柯从他说话,就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赵新伟被盯得不自在,声音越来越低。

赵成莫名领会到,凑过去,提醒:“爹,赵主任。”

赵新伟噎住,不满:“你跟长辈也摆架子?你忘了赵棉的事儿谁替你出面了?”

“一码归一码,我不是赵家的妇女主任,我是生产队的妇女主任,讲理不讲亲。”

赵柯不跟他理论太多,转向赵四爷,“四爷,你是咱生产队最公正的长辈,你说句公道话,他们两房有资格不同意分家吗?”

“最公正”的长辈赵四爷坐在长凳上,两手搭在拐杖上,古板的脸没有一丝表情。

他被赵柯架在“公正公道”上,如果偏袒孙女赵花花,话柄落下,以后在生产队还有啥话语权?

一个丫头,这么难缠。

赵四爷绷着个脸,好一会儿,对赵新山道:“花花她爹娘就是心疼闺女,分家这事儿,我做主,我们家没有意见。”

“爹!”

赵新伟夫妻俩急切地出声。

赵四爷闭上眼,不再回应。

二儿媳周秀丽和娘家人看见赵花花娘家爷表态,霎时变成孤军作战,气势都有点儿提不起来,但也不愿意松口。

王家这些事儿,掰扯一大早上了,还没个定锤。

赵柯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站起来,“冬妮儿,你跟我出来一下。”

大家都看向赵柯和冬妮儿,不知道她们要出去说什么。

冬妮儿看了一眼王向平,忐忑地应声,抬脚跟着她出去。

王向平眼露不安,时不时就瞥向窗外。

孙大娘和孙大爷则是微微泛起期待。

倒是赵四爷睁开眼,看向赵新山不满道:“新山,赵柯一个丫头,也太年轻气盛了,乡里乡亲这么不给面子,以后能少得罪人吗?”

赵新山不偏不倚,“做生产队的工作是得一碗水端平,不过她这个态度确实有问题,我会提醒她。”

赵柯都知道强调自己的身份,不让人拉关系影响工作,赵新山一个大队长,向来不愿意有谁的威望威胁到他,怎么会希望长辈在头上摆谱?

只是赵柯能仗着年轻气盛横冲直撞,他不能了。

院儿里,赵柯和冬妮儿面对面站着。

赵柯对冬妮儿说:“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分家也不是万事大吉,以王家的情况,你嫁过去,必然少不了麻烦。”

冬妮儿没有多少担忧,“赵……赵主任,我知道的,我不怕。”

“你真的知道吗?”赵柯掰开了问她,“东婶儿和你妈不对付,以后俩人再有矛盾,你帮谁?分家之后,一大家子如果还住在一块儿,你们活干得多,还要被人借粮借钱,一次两次你不在乎,无数次之后呢?更别说婆媳之间,妯娌之间的摩擦了。”

冬妮儿牙齿咬的嘴唇泛白。

赵柯问她:“这还只是一部分,你确定,你想清楚了吗?”

“可是,谁家不都是这样过得吗?”冬妮儿固执地不愿意退缩,“四哥对我好就够了,我跟四哥在一起才安心。”

赵柯不懂她的安心为什么是因为可以依靠一个男人。

但赵柯也不能去强迫别人屈从于她的意见,说多了,可能别人还会觉得她管得宽。

赵柯最后一遍确认:“你真的决定要嫁过去?”

冬妮儿点头。

行吧。

既然这样,接下来赵柯只需要考虑怎么尽量减少她未来工作中的麻烦。

“四哥,你也出来一下。”

办公室里,王长河闷头坐着,还不能下决定。

王向平听到赵柯的喊声,不敢看爹妈兄弟,走出去。

“赵主任。”

王向平面对赵柯,声音发紧。

赵柯语气很平静,“一起溜达溜达,我们随便聊聊。”

她态度好转,王向平受宠若惊,“好。”

赵柯就领着两人往小学那边走。

短短一段路,碰着三拨人。

一波社员问他们干啥去。

赵柯笑着随口说:“去学校转转。”

一波早上在大院儿目睹了赵柯搥人,老远就推搡着绕道。

一波是几个邋邋遢遢的孩子,大的八|九岁,小的四五岁,在路边撒尿和泥玩儿。

老王家除了大孙子去上学,其他小子在家都是这样的,王向平习以为常,都没多看两眼。

三人到了小学,因为没到上课的时间,操场上有十来个学生在玩儿。

男孩子追逐打闹,女孩子跳房子……

最显眼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漂亮小姑娘,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手肘膝盖都有补丁的衣服,坐在五年级教室外唱歌。

赵柯记得,她叫何百灵,保管员何东升的养女,何东升腿脚不好,也咬着牙送养女读书。

吴老师说过小百灵特别有天赋,教她唱歌跳舞都学得很快。

声音确实很空灵很悦耳。

赵柯嘴角上扬,看着小姑娘,说:“结婚之后你们会有自己的家,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孩子长成什么样,大半在你们。”

就算操场上的孩子不是每个都干净利索,但肯定和路边儿玩泥巴的孩子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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