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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

一时间,整个院子静得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响儿。

刘兴学看向林海洋,讽刺:“傅杭条件好,你多拍拍他的马屁,就能跟他一起住新房子,很得意吗?你能拍他马屁,拍回城吗?”

林海洋发火,“谁拍马屁?”

还能是谁?

刘兴学讥笑一声,又看向方静和苏丽梅,“傅杭要是那么有本事,就根本不会下乡来,你们以为对他献殷勤,他就能帮你们回城?还不如讨好村里的干部,没准儿能拿到工农兵大学的名额。”

苏丽梅仿佛被目光凌迟,红了眼眶,“你自己不如意,对我们发什么疯?”

方静则是咬紧嘴唇,状似难堪地低头,眼睛里却闪烁着异样的色彩。

而刘兴学主要针对的还是傅杭:“我忍你很久了,你装什么啊?大家都是下乡知青,你比我们清高在哪儿啊?我扔你笔记本咋了?成天装模作样地看,你配吗?”

一句“你配吗”,不断在耳边回响,傅杭攥紧拳头。

刘兴学扬起下巴,嚣张,“怎么?还要打我啊?打我,笔记本也回不来了!”

邓海信胆子没他那么大,上次被教训,好长时间在傅杭面前都大气不敢出,看傅杭脸色冷的吓人,怕被刘兴学牵连,赶紧拉住刘兴学,“你别说了。”

刘兴学甩开他,发泄郁闷,“我就说,能咋地,有种打死我!”

一群孩子有些懵逼地看着知青们争吵,刚才红眼的都忘了要哭的事儿,一个个紧盯着热闹瞧。

牛小强看得正欢,有一只手碰他的手臂。

牛小强摆手,“诶~别打扰我。”

那只手停了停,又去碰他。

牛小强生气地回头,质问:“树根儿!你最好有正事儿!”

树根儿抬起笔记本,呆呆地问:“还吗?”

看热闹太起劲儿,都忘了他们是来还笔记本的。

牛小强挠挠头,接过本子,举起来,喊:“傅知青,这个本子是你丢的吗?”

傅杭缓慢地侧头,看到他手里熟悉的本子的那一刻,心绪起伏,“你们……捡到了?”

牛小强抓起树根儿的手举起来,点头,“树根儿捡的。”

傅杭呆站着,不知道作何反应。

他都决定放弃了,怎么又回来了呢?

好像峰回路转……

傅杭的心情不由地咕嘟咕嘟冒泡。

牛小强伸长手,递给他,“傅知青,给你。”

傅杭缓缓抬手,接过来,手紧紧握着笔记本,指节甚至有些泛白。

牛小强这才看向刘兴学,郑重地说:“你说得不对。”

刘兴学轻蔑地扯扯嘴角,转身要走。

“你说得不对,我不信你。”牛小强大声喊,“我们赵老师说,不能在当下怀疑未来的无限可能,大家都是两眼一抹黑地向前,努力才有希望,不努力啥都没有!”

“种地咋了?我们赵村儿将来是要买拖拉机的!我们才不会一辈子都像现在一样。”

其他孩子也都响应他,眼神里全都充满希望。

知青们震动不已,又有些莫名地羞愧。

他们连一群孩子都不如……

而牛小强转向傅杭,肯定地说:“傅知青,他说得不对,你连这种秘籍都看得懂,肯定配,特别配。”

傅杭还来不及感动,牛小强紧追上一句话,问:“你跟我们说说呗,公社真的能被炸飞吗?”

傅杭:“……”

他们看不懂气氛吗?

为什么这么惦记公社能不能被炸飞?

他们的“赵老师”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

傅杭以前对赵柯的印象,没多深入,就在想象中进行了一定的美化,几乎都是正面的,完美符合他向往和憧憬的那类人形象。

第一次,傅杭产生怀疑,一个教小孩儿“炸飞”公社的人……好像不太正经。

然而傅杭面对一双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抽了抽嘴角,终于开口:“你们这么想知道?”

孩子们异口同声:“想!”

傅杭拇指摩挲笔记本地硬封皮,好一会儿才说:“我给你们讲吧,你们赵老师……说得也不全对。”

·

赵柯不知道她只教了三天的学生们带着她一起到关公面前耍大刀,还成功在刷新了她的个人形象,给傅知青留下一个深刻的“炸飞”标签。

赵柯有点儿忙。

北方动土建房,讲究三月立梁,七月筑墙。

不过盖猪圈比较急,没法儿讲究这些。

之所以没有立即动工,是因为大队太重视这些小猪崽了,特地开会,商量怎么盖这个猪圈。

赵村生产队穷,肯定不能按照县养猪场那么建,但要兼顾牢固、安全和保暖几项,尽可能地避免损失。

赵柯用她那拙劣的画技,画了张简图,开会的时候拿给大队长他们看,还带讲解:

“猪圈的草棚全覆盖,南北的墙垒一半,墙的另一半弄上一排可拆卸的木板,冬天封严实,夏天拆下来通风。”

“猪圈底下抹成一个斜坡,沤肥池就建在猪圈后面,每个猪栏后面的圈墙上留个洞,清理猪圈的时候,尿粪可以直接推进去,沤肥也方便。”

赵柯拿着她的草图比划完,问大队长他们:“怎么样?”

许副队长质疑,“一个猪圈,不用弄这么复杂吧?咱们生产队那两只猪随便养着,去年冬天也好好的活下来了,我看六河子大队也是随便垒了三面墙……”

赵柯低头看自己的图,“很复杂吗?没有吧?”

这不就跟村里的旱厕差不多的原理吗?

牛会计帮赵柯说话,“盖猪圈不像盖房子还得弄土坯,用干稻草裹上泥,编山墙就行,主要是挖地基和沤肥池,还有梁柱、板材……就是多费点儿功夫,也不是不能弄。”

赵柯补充:“墙体得厚实点儿,万一被猪撞坏了,抓猪不说,还得修圈。”

去年赵柯在轴承厂上班,回来休假就经历过一次全村儿抓猪的盛况,当时她乐得不行。现在换成自个儿养猪,还这么多猪,要是经常抓,谁都受不了。

许副队长没被说服,转向赵新山,问:“老赵,你觉得呢?”

赵新山端着搪瓷缸子,思考了一会儿,道:“多费点儿事儿,没啥的,就这么弄吧。”

大队长说话好使,许副队长没再反对。

建猪圈是全生产队的事儿,赵新山说清楚是义务工,生产队的社员们也没什么怨言,直接就撸袖子干起来。

赵柯暂时抽出手,又去理别的事儿。

养猪场的活儿目前主要是饲养和沤肥,猪越大任务越重,赵柯提议,饲养员工分由日常工分和忙时的加班工分组成。

按照她的说法,赵新山只同意五个妇女做饲养员。

而这种工分组成,可比田地里上工多赚不少。

消息放出去之后,几乎全生产队的妇女们都来报名。

一群妇女挤在大队办公室,赵新山他们受不了她们大嗓门儿,早早就逃出去,留下赵柯一个人面对妇女们。

赵柯现在也不觉得烦了,还很高兴妇女们的积极热情。

不过,赵柯看着一桌之隔的赵二奶,略显无奈,“二奶,你这岁数,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呗?”

赵二奶掐腰,贼拉不满,“我现在还能上工挣工分呢,咋不能干这个饲养员?”

几个年纪同样不小的老太太挤在最前面对赵柯进行声波攻击——

“那些岁数小的媳妇可没我们能吃力,你这是嫌弃我们老了没用了?”

“不信现在去比量比量,她们手劲儿可没我们大。”

“就是。”

赵柯很无语,这又不是她们上工偷懒时叫嚣自己“老了”“身体不行”“干不动”……的时候了。

什么手劲儿没她们大,那是岁数小的妇女们根本不敢跟她们掰扯,万一出点啥事儿,老太太们往地上一倒,谁能整了?

赵柯举起喇叭,压住老太太们的声音,“饲养员年龄上有要求,得是十八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壮年,我说明一下,我不是有年龄偏见,只是这个活确实很辛苦,我可不舍得你们辛苦。”

“我们不怕辛苦。”

“对。”

“我就想挣工分……”

赵柯哄她们:“二奶,几位奶奶,你们放心,以后肯定有别的适合你们的活儿。”

赵二奶领头,确认:“你说的?”

赵柯点头,“我说的。”

赵二奶:“我不信。”

赵柯:“……”

爱信不信。

赵柯脸一板,直接说:“按规矩办事儿,不符合要求就是不符合要求,可不能胡闹。”

她随即冲着后头的中年妇女们喊:“都是谁家的老太太,领走,快领走,别影响其他人报名。”

后头妇女们一阵嬉笑,出来几个妇女,把自家的老太太拉到后头去。

赵二奶的儿媳不敢拉她,赵柯也不管她了,把报名且符合要求的人全都记下来,然后对一众妇女说:“大家干活都是一把好手,不过养猪需要技术,从明天起,所有人下工后一起到这儿来培训,为期三天,结束后考核,成绩最好的五个人就是咱们大队养猪场的饲养员。”

妇女们抗拒地抱怨——

“哈?还要培训啊?”

“谁没养过点儿啥啊?哪用培训?”

“就是,养猪还能比养孩子难?”

“别胡扯,你们养孩子不也都是往地头一拴,转圈儿拉尿!那叫会养吗?根本不科学。”

妇女们哈哈笑,“赵主任,你这学生妮儿现在说话,咋这么粗鲁!”

赵柯没好气,“必须培训,小猪崽要是养死了,是大家的损失,你们不想分红的时候,多分几毛钱啊?”

那肯定是想啊。

妇女们虽然还抗拒,但也都不抱怨了。

“我最后读一遍名单,确认一下。”

赵柯一一读完,提醒:“饲养员这个活儿,我在这儿保证,完全公平公正公开,绝对不会有一丝掺假,怕记不住的,可以叫家里的孩子拿笔过来记,回家再教你们。”

妇女们嬉笑,大多觉得让孩子教是个笑话。

田桂枝和几个妇女挤上来,急急地问:“赵主任,咋没有我们名呢?我们也报了啊。”

“田桂枝、王秀萍、李梅、刘海芝、孙继红。”赵柯拿起旁边的一个工作手册,念完,微笑道,“你们没参与合作社入股,大概是忘了社章的事儿,饲养员也要遵守社章,你们几家有适龄孩子不去学校读书,不具备饲养员资格。”

这几个妇女,除了孙继红家实在困难,吃饭都成问题,剩下四家全都是家里有女儿,不愿意女儿上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