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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柯用了两天时间,走访遍村子所有的人家。

有人被她说动,有人不为所动,有人与她不合,故意与她唱反调。

赵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将扫盲班开课的时间定在五天后,交代庄兰和苏丽梅准备扫盲课教案,就有条不紊地组织社员,分成几组,安排到几家去,同时开始修房子。

王英慧家供不起饭,赵柯就叫着赵枫和几个村里的小子去修。

朱建义那小子嘴巴不停地嘟囔,可赵柯的眼神一旦过来,他比谁干得都使劲儿,根本不敢被她逮到偷懒。

放眼整个村子,赵柯确实威望不够,但在他们这一辈儿年轻人里,“孩子王”不是白说的。

有暴雨,光修房子,肯定是不够的……

赵柯站在王英慧家院子里,微微眯着眼看着房顶上的小子们,若有所思。

朱建义总觉得后背有刺,跨过屋脊,蹲到南坡面,对着赵枫抱怨:“我咋看你姐那么吓人呢?咱俩换换边儿,你修那头。”

赵枫伸头看一眼赵柯,她的神情确实像在琢磨啥不好的事儿。

不过为了显示他的胆量,赵枫扔给他一句“看你那出息”,换到了北坡。

赵柯想事情也没忘提醒:“你们小心点儿,别摔下来。”

赵枫立即答应:“保证注意安全。”

“姐!”

赵柯听到喊声,回身。

余三舅家的两个表弟余岭、余峻抬着一张桌子,站在她家院门口。

都忘了,今天是傅知青的生日。

赵柯走过去

余岭问:“姐,桌子做好了,你看看咋样?”

赵柯扫了一眼,“挺好,顺便帮我搬过去吧。”

两个表弟就抬起桌子,跟着她往傅知青家走。

傅杭除了上工,其他时间一直在家,也注意到赵柯在对门儿。

今天早上,几乎全村人起来,一扬头,都能发现好几家屋顶上都站着人在忙活。

傅杭也不例外。

但今天是他的生日。

傅杭知道这两天赵柯忙着走访,所以早上起来,看到整个村子都在热火朝天地干,就在想:他们本来也不熟,她这么忙,忘了他生日也很正常。

失落肯定会有,但并不难受。

甚至他看着这个村子在她的努力下,生机勃勃,胸口就发涨,似乎一直压抑的东西要破土而出。

傅杭隐隐觉得,他好像没来错地方。

赵柯出现在他的院门前,冲傅杭一挥手,“傅知青。”

然后招呼俩表弟把桌子搬进去。

傅杭大步走出来,看着那张桌子,问:“这是送给我的吗?”

赵柯点头,“临时知道你生日,又收了你的回礼,就托我表弟他们抓紧打了张桌子,抬进屋行吗?”

傅杭本来就想要她的礼物,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就答了“行”。

余家两个表弟任劳任怨地抬桌子进屋,还给摆在了窗下,调整了位置。

赵柯站在窗外瞧了一眼,屋里空荡荡的,就对傅杭说:“你要是缺个炕柜,可以让我三舅帮忙打,比在公社找人做便宜,别的村男女青年结婚,也到我们这儿来找我三舅打家具的,手艺没得说。”

傅杭乖巧地答应:“好。”

这么好说话的买家,赵柯又提醒他:“我送桌子不是想给我舅舅拉活,你要是不缺,不用勉强。”

傅杭道:“不勉强,我确实缺个柜子。”

他说完,直接对年纪比较大的余岭说:“可以给我做一个柜门能上锁的炕柜吗?”

余岭看一眼赵柯,点点头,“得一个月左右。”

“可以。”

傅杭直接掏钱交定金。

余岭捏着钱,挠挠头,“那姐,没事儿我俩走了?”

赵柯问他们:“你们最近有活吗?”

“就给我爹打打下手。”

赵柯要抓人干活,赶紧跟傅知青道了声别,要跟他们一起出去。

傅杭叫住赵柯,“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和林知青帮忙的地方,我们是下乡来帮助农民建设的,也想为大队尽一份力。”

赵柯很心动。

虽然三舅说“送礼不求人,求人不送礼”,但是傅知青这么积极地想要为村子作出贡献,她要是拒之门外,太残忍了。

于是赵柯就对俩表弟说:“你俩先去对面儿帮着干活,过会儿我去找你们。”

余家俩表弟对视一眼,老老实实去对面干活。

王英慧家房顶上,朱建义瞅见又来俩人儿,嘿了一声:“又抓俩傻壮丁。”

“壮丁就不要笑话壮丁了。”

余岭说完,拿起锹和泥。

朱建义蹲在那儿偷懒,瞧着对面院里说话的俩人,问赵枫:“你说他们说啥呢?你姐和那傅知青会不会……”

赵枫抓起一块儿黄泥扔向他,正中朱建义的脑门儿。

朱建义被他突然袭击,吓得赶紧抓住屋脊上的木头,心有余悸地大喊:“赵枫,你干啥啊?!”

对面院子,赵柯听到动静,回头望他们。

朱建义立即老实,埋下头。

脑门儿上的泥巴坠到房顶上,他就拿着那块儿泥在屋顶上抹,边抹还边抱怨:“我就好奇一问,是不是兄弟?”

赵枫不满,“是兄弟更不能随便说我姐是非,这要是在地上,你看我揍不揍你。”

“我还能对咱姐有啥坏心眼儿吗?”

“那是我姐,不是你姐!”赵枫又扔过去一小块儿泥巴,“我姐又没偷偷摸摸,你瞎说个屁!”

这一次朱建义有准备,躲了过去,求放过,“行行行,我不说了行了吧?”

年轻小子,总是对男女之间的接触有遐想,然而赵柯和傅杭的谈话,极其正经,正经的没有一丝遐想空间。

“你要组织村里的年轻人挖渠?”

“是。”

小说里,双山公社各生产队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汛情。

暴雨对小说来说,只是一个推进剧情的天灾,但对赵村儿来说,造成的损失不可逆。

赵柯思考过,怎么减少损失。

她不是不可以借树根儿的口,宣扬会有暴雨,可一来她不想损耗树根儿二来,就算她宣扬了,村里也不见得会当回事儿。

赵柯这些日子动员修房子,没有说明暴雨会产生损失吗?

她说的清清楚楚,并且往年也有现实例子,但事情没发生到身上,每一个人都心存侥幸,且每个人都认为她杞人忧天,没事儿找事儿。

不会的。

怎么可能?

你想太多。

……

这些话,赵柯最近听了很多遍。

而以她动员修房子的费劲程度,她要是再提出挖渠,肯定不会得到响应,倒不如一开始就放弃费时间去动员年长的人,直接利用她在年轻一辈儿的影响力,先干起来。

赵柯干脆蹲下,捡了根棍儿,简单画出赵村儿的地图。

“往年雨季,村子里这一片儿总会积水,流不出去。”

小棍儿在卫生所、村小学那一片儿画了个大圈儿,赵柯指着这个位置说“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年雨下得特别大,我姥姥家的房子都浸在水里了,费劲挖了一条沟,想要排出去,但是排不出去,还会回流。”

傅杭猜测:“可能这一块儿是村子的低点。”

赵柯点头。

他们平时走路,其实感觉不太明显,但是仔细观察,这一片儿确实比较低。

“村子里的情况是这样,田里也会积水。”

赵柯继续画村子附近。

她看得多了,对周边的地形已经烂熟于心,迅速画出赵村生产队的每一块儿地。

每画出一块儿地,就跟傅知青简单说一下这里的情况。

傅杭看着地面,眼神也越来越专注。

双山公社虽然叫双山公社,但不是山地,以平原为主,山地不会积水,平原会。

赵村儿的田地并不是连成片的,而是一块儿一块儿遍布在赵村周围。

赵柯回忆起书里的“暴雨”之后,第一反应是修房子,后来想到的就是挖渠。

积水,挖渠,防涝。

这是自然而然产生的想法,但村子里的人似乎没有这个概念,淹了就淹了,淹坏了收不了粮只能认倒霉,似乎认准了种地就是纯靠天吃饭,老天让收就收,老天不让收,他们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甚至以前还有淹得厉害,就直接荒废掉的田地。

明明大家每天都老黄牛一样早出晚归,辛劳工作,那么辛苦,可是所得极其少。

赵柯不会种地,她其实也不是完全确定她是对的,口干舌燥地讲完,问傅杭:“傅知青,你觉得给村子和田地做一个排水渠,能实现吗?”

“如果我说不能,你会放弃吗?”

赵柯安静片刻,摇头,“不会。”

成不成功,先做了再说,去做就会有收获,哪怕失败了也可以积累教训,但如果不做,什么改变都不会有。

傅杭笑了,眼眸泛着光彩。

其实不止傅杭,很多人都处于迷茫之中,赵柯就像是昏暗中的一盏路灯,不炽热但足够耀眼。

她方向明确地不断向前,自然而然地让人心生憧憬,引领着别人跟随。

傅杭问:“工期多久?大概有多少个人能用?”

“一个月,二十人左右。”赵柯顿了顿,重新估计了一下她现在在村子里的威望,更笃定道,“三十人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