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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柯又叮嘱:“注意安全,别摔着!”

众人答应:“放心吧。”

一行人走远,雨幕隔断视线。

“回吧。”

赵柯转头看一眼越来越满的水沟,然后一左一右拖着庄兰和苏丽梅往回走。

三人绕着老槐树边儿进去,有好几个人在猪圈边儿上忙活。

他们看见赵柯,全都一喜,“赵主任!”

猪圈盖得全封闭的棚顶,但两侧都半开着,雨水还是下进猪圈,现在小猪崽们全都泡在水里瑟瑟发抖。

现在他们就在安挡板。

五个饲养员三个有丈夫,只有朱大伯和常山哥过来帮媳妇的忙,另外还有个腿脚不好的保管员何东升。

赵栓柱儿去挖渠了,六叔没来帮赵萍萍的忙,金丽的丈夫范安也没来。

风雨太大,站都站不稳,安一个挡板得两三个人合力,赵柯三人一起帮忙,仍然安得十分艰难。

这时,村里来了几个人,苏丽梅惊喜,“是不是来人帮忙了?!”

其他人欣喜地看过去。

然而,他们迎来的不是帮忙,是对赵柯的指责。

朱建义的爹娘质问赵柯:“这么大的雨,你凭啥让我儿子去河边挖沟?”

赵萍萍庄兰她们欣喜的心瞬间拔凉。

其他家长不管不顾,纷纷出声质问赵柯——

“又不是没下过雨,这么点儿雨,至于吗?”

“万一掉水里咋办?”

“我儿子万一出点儿啥事儿,你咋陪!”

赵柯也知道大雨天在外面干活,有些为难人,跟他们解释:“我们之前已经把河道附近挖过了,不在河边挖。”

“我管你在哪儿挖,之前我们都忍了,下着大雨,就是不行!”

“对!不行!”

“必须让我家孩子回来!”

“赵柯,你别读点儿书就不知道姓啥了!”

责怪声不断。

雨水顺着脸颊滑下,模糊了眼睛,赵柯忍无可忍,指着水沟吼:“你们瞎吗!看不见雨有多大吗!”

水沟里,水面距离沟边也就三四十厘米了,而雨水还在不断的灌入。

朱建义爹娘看见水,更生气,“你还让我儿子在这么大的雨里浇着……”

“我们都在浇着!”赵柯又指向猪圈旁边的人,“倒是你们金贵!我们在拯救集体财产!你们在干啥?有指责我的工夫,干点正事儿不行吗!”

一群社员被她吼得呆住。

他们刚才气冲冲地出来找自家孩子,完全没注意到其他,这时候才看见猪圈边的一行人全都不满地看着他们,才注意到猪的情况。

朱大伯指责朱建义爹娘:“我们还以为你们来帮忙的,白欢喜一场,猪崽有个万一,那是全村的损失!你们窝在家就算了,还跑这儿来指责赵主任,好意思吗!”

他明着对朱建义爹娘骂,其他人脸上却都有些臊,叫嚣的气焰全都降下去。

赵柯不再理会他们,招呼其他人赶紧上挡板。

社员们面面相觑,也都赶紧上去帮忙。

人多到底力量大,很快挡板就安好,赵柯也不管那些社员去不去村外抓人,领着庄兰和苏丽梅回她家。

赵建国熬了满满一大锅驱寒汤,先给她们仨一人一碗。

“冷不冷?”余秀兰看着三人湿透的裤子,心疼,“喝完赶紧把身上衣服换了,小姑娘凉到是一辈子的事儿。”

三人都冻得嘴唇发青,乖巧地听安排。。

天黑之前,挖渠的一众人才返回来。

所有人都浑身湿淋淋地,抖着手或站或蹲地喝驱寒汤。

赵瑞跟赵柯说:“没有挖太深,简单挖通能排水,我们就先回来了。”

“能排水就行。”

其他人喝完就回家了,傅杭慢了一步,对赵柯说:“淤泥可能会堵住咱们挖好的渠沟。”

赵柯道:“村子不只是我们的村子,我们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尽力,雨势一点儿不见小,夜里出去不安全,明天再说吧。”

傅杭点头,离开赵柯家。

赵新山家——

赵瑞回到家,又得到母亲妻子一阵嘘寒问暖。

屋子里烟雾缭绕,赵新山手指间夹着烟,面无表情。

李翠花催赵瑞:“快回屋进被窝躺着去,炕上暖和。”

赵瑞和他媳妇进屋后,赵新山听着风雨咆哮声,沉默了好一会儿,到底大队长的责任和对庄稼的重视到底占了上风,伸手去拿还在滴水的雨衣。

李翠花听见关门声,一回身人没了,追到门边儿,喊了好几声,都没叫住人。

赵新山一脚深一脚浅地往村外的田里走,一踩一脚泥,脚步越来越沉重,心也越来越沉重。

等到了村西的田里,原本常淹的那块儿地竟然没有如往年那样积水成洼。

赵新山顺着垄沟里雨水的流向找到渠沟边。

一道道垄沟里的水全都流进排水渠,汇成一股,哗啦啦地流向下游。

再没有比事实更有说服力的,渠沟确实排水,赵柯是对的。

赵新山嘴唇颤动,默然。

·

往年要是有大雨,好些家的旧房子都会渗雨。

但前些日子,不少人家都修过房子。

今天大雨下了几个小时,修过房子的人家即便被雨声吵得睡不着,依然躺得安稳。

像王英慧家,宋瑞就欢喜地看着房顶,“妈,咱家今年一点儿都不漏雨!”

王英慧轻轻点头,不用半夜起来接水,心里也舒坦。

而村里房顶老旧,但无论赵柯怎么劝说,死活不修房子的人家,看着屋外下雨,屋里也在下雨,后悔不迭。

早知道会这样,就听赵柯的了。

钱家——

钱老头和钱婆子住的这截房子是老房子,浇了这么久,渗雨相当严重。

钱老头独自躺在炕上淋不到雨的位置,驱赶钱婆子下地,“没看见渗雨吗?还不拿东西去接!”

钱婆子穿鞋下地,拿着各种容器进来接水,听着滴滴答答地声音,念叨一句:“要是听赵主任的,把房子修了,就不会漏雨了。”

钱老头瞬间火气,抓起炕上接雨的碗,就扔向她,“老子的家,老子爱修不修,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碗砸在钱婆子肩头,雨水打湿她后背一大片。

钱婆子手捂着疼痛的地方,眼神难过,小声辩解:“我就是随便说说……”

“你也不看看你是个啥玩意,还想在这个家待,就闭上你的嘴!”钱老头暴跳如雷,没有一丝人情味儿,“今天晚上不准你上炕!”

隔壁,钱俊装作睡着了,闭着眼睛不理。

钱婆子即便心里为他的冷血痛苦,也习惯了顺从丈夫,夜里实在太冷,就靠坐在炕边的地上。

狂风肆虐,伴着暴雨,树枝随风乱摇,黑色的树影仿佛雨中吃人的妖怪呼啸着扑到窗子上。

屋子里细小的“咔嚓”声在雨声下丝毫引不起钱家人的注意。

“轰隆——”

“啊——”

钱婆子惊醒,脸上一片冰凉,下意识地摸脸。

满是水。

闪电一下子划过雨夜,钱婆子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光。

炕上的房顶塌了!

砸到了钱老头!

整个炕面上全都是碎土块,但钱婆子坐在地下,一点儿都没砸到。

报应……吗?

钱婆子呆怔地看着炕上只露出上半身的人,好像吓傻了一样。

儿子钱俊跑过来,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颤颤巍巍地伸手探父亲的鼻息。

有气儿……

他腿一软,大喊:“救人!快救人!”

钱婆子醒过神来,扑过去又不敢随便动钱老头,颤颤巍巍地说:“俊儿,快去找人,找大夫,对,找赵建国……”

钱俊跑出去,摔了好几个跟头,一身的泥泞,终于找到赵柯家,在院外大声喊人“救命”。

雨这么大,赵柯一家人乃至于在赵柯家借宿的庄兰和苏丽梅睡得都不沉,全都被喊声吵醒。

赵柯三人没动弹。

赵建国迅速起身穿衣服,拎着药箱就跟钱俊往他家跑。

赵枫也陪着爹一起去的,到钱家之后发现他们家屋顶塌了,又去隔壁找了赵栓柱儿父子俩来帮忙。

几人忙活许久,终于小心翼翼地救出钱老头。

钱老头被砸到腰椎,赵建国的医术,只能帮他固定,给他开些止痛的药。

就算是好天气,伤到腰椎,折腾到公社,县里,可能还会伤上加伤,更何况现在大雨。

钱家人只能听天由命。

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村里人才知道钱家的屋顶塌了,还砸伤了钱老头。

一时间,修过房子没修过房子的人,看着仍然不停的雨都心有余悸。

这雨,咋这么大呢?

庆幸的越发庆幸,担惊受怕的也越来越担惊受怕。

没修过房子的人越来越害怕他们家会像老钱家一样,也越来越后悔,怎么就没听赵柯的。

然而还没完。

天就仿佛漏了个大窟窿,不断不断地往下倾倒雨水。

阴沉沉的天压得人心里慌。

衣服被子墙全都是潮湿的,连柴禾都不好点着了。

赵柯都没想到暴雨这样大,原来还觉得没啥大不了的赵村生产队社员们彻底慌了。

雨啥时候停?

庄稼咋办?

收不上粮,明年他们咋活?

而赵柯他们挖的排水渠果然如傅杭说的那样开始淤堵。

田里的渠沟需要疏通,水沟和河道之间的排水沟也得清理。

赵柯再一次找上赵新山。

她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得意,实事求是地说:“现在排水渠流通不够顺畅,最好再从垄沟口挖出水道,帮助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