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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诚仍然振振有词,“我新上任,说话没什么力度,有些不符合赵主任规定的事儿提出来,很难被采纳……”

他话还没说完,什么东西“嗖——”地飞过去,“咚”地落地。

不止许诚吓得话断了,其他人也都吓了一跳。

啥玩意儿?

咋回事儿?

所有人都静下来,目光转向地面。

“凶器”是一块儿板砖,砖角直接在泥地上砸出个两三厘米的坑,只差两寸多,就会砸到许诚的脚上。

谁、谁干得?

即便没看见谁动手,众人的视线依然下意识地,缓慢地转向赵柯。

赵柯手臂仍然呈现一个抛掷结束的动作,然后在众人的视线下,冷静地落回到身侧。

在场的社员们:“……”

赵柯是真虎啊。

板砖儿她是说砸就砸啊。

许诚反应过来,一身冷汗,理智全无,“赵柯!你疯了!”

许正义也不满道:“赵柯,咋能一言不合就动手呢?”

赵新山嗓子干痒,咳了两声儿,不赞同地教训道:“赵柯,你当干部的,不能这么冲动。”

赵柯平静地说:“我忍了好一会儿,很冷静。”

没有一言不合。

没有冲动。

赵柯试过手感,她手的大小,单手抓板砖儿,很趁手。

憋一憋是有效果的,看,她没直接上手,也没直接砸到许诚身上,只是拿板砖震慑一下。

而赵新山看见她又拎起一块儿板砖,“……”

“赵柯!”

赵新山赶紧上前,按住她的手,严厉喝斥:“别胡闹,不至于……”

她又拿起板砖的时候,许诚便拖着发软的腿惊慌后错,现在看见大队长制止她,气焰又胀起来,边指着自个儿脑袋边道:“你要杀人吗!有能耐往这儿砸!砸啊!”

许正义:“许诚!”

赵新山:“别火上浇油!”

赵柯一只手被赵新山按着,另一只手直接抓起块儿砖,如他的意,高举起来,砸过去。

“啊——”

“赵柯!”

“赵主任!”

尖叫不断,还有惊慌喊赵柯,试图叫醒她理智的。

许诚慑得瞳孔张大,后退时腿一软,平地绊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吓得双手紧紧护住脑袋。

叫声忽然消失,安静极了。

好一会儿,许诚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从手肘中间试探地露出眼睛。

板砖儿没有砸过来,板砖儿还在赵柯手里。

赵柯没有脑子发热失去理智。

许诚却怂得脚软。

赵新山缓缓松开抢板砖的手。

其他人抬起的手也都一一落下。

尴尬。

巨大的尴尬蔓延。

社员们都替许诚感到尴尬。

许诚整个人浸泡在无法形容的耻辱感中,一把打开许正义扶他的手。

“啪!”

许正义的手一痛,不可置信。

许诚根本顾不上在亲爹面前伪装好儿子了,愤怒大吼:“赵柯!你耍我!”

赵柯冷淡地看着许诚,随手扔掉板砖,动作极其随意,“屁都没放一个,你就知道大队不会同意了?”

他话里话外都在针对赵柯暗示什么。

“你要是不认同,直接到大队对我拍桌子,大嗓门儿,我都能忍你。”

赵柯厌烦,“一个男人,心术不正,叽叽歪歪,烦死了。”

她这话说得有点儿严重了。

许正义急忙大声截止:“赵柯,许诚就算哪儿做得不太好,也不至于说他心术不正。”

去年的共事,赵柯和许正义哪怕有一些小口角或者意见不合,对他也是很尊重的,因为他这个人,就是有一些男性长辈的老毛病,人品和为大队付出的心没有任何人能质疑,否则社员们不可能看在他的面子上,给许诚投票。

但现在,赵柯晾着他,转向社员们:“你们也觉得是小事儿?不至于?”

社员们就算这么想,也不敢应声,万一她冲着他们发火儿咋办?那不没脸了?

“我知道你们怎么想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小题大做。”

赵柯锐利的视线划过所有人,并没有单单针对赵二叔他们这些一组做了事儿的人,“这个事儿,不是可大可小,就是很严重。”

“跟我讲什么人情世故,赵村儿大队只能讲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赵柯根本不在意许诚这个人了,只对赵村儿社员们严厉道:“就为了小利小惠,做人的诚信都丢了,还想有以后?以后谁信任我们?”

赵新山从旁点头,严肃地教训:“诚信不能丢,一回掺次的,两回掺次的,下回谁还要咱们大队的砖?县里不卖砖吗?市里不卖砖吗?咱们拿什么跟人家比?公社买咱们的砖,那是赵柯磨嘴皮子磨来的,是公社扶持咱们大队,希望咱们大队做个榜样带动其他大队。”

“要是名声坏了,不说让公社失望,十里八乡信不过咱们,你们还想占那点儿小便宜,毛都没有!”

许诚想说话,“我……”

许正义重重扯了他一把,咬牙气道:“你消停点儿吧,还显什么眼呐!”

许诚被迫闭上嘴,眼神依旧愤恨不平。

而他没能说出来,一组的社员们急急地解释:“我们没想掺多少坏的,就一点点儿,填补填补破的……”

“今天侥幸,觉得放纵一点儿没事儿,明天是不是觉得别的地方省一省也没有问题?以后再有别的活儿,是不是就要偷工减料了?”赵柯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厉,头一次对全村人用几乎训斥的口吻,“那是盖房子!一丁点儿都不能马虎!”

“万一出点儿啥事儿,砸在里头的人,不是你们的亲人,那也是别人的亲人,这孽谁背?你们说谁背!”

社员们惶然不安。

他们本意只是想多挣点儿钱,没想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赵新山面色沉重,“咱们大队还组了建筑队,以后要是还能接别的活儿,不止是赚钱的问题,责任也重大……”

公社领导们担心赵柯膨胀,半路夭折,费心敲打,耐心疏导。

赵柯尚且会有苗头,赵村儿大队境遇骤然逆转,也有些骄傲过头。

还没暴发,就有了暴发户的坏毛病。

如果不及时扼制,纠正,以后会不会为富不仁,会不会染上恶习,倾家荡产?

只有平稳地度过飞速发展的初期,经过耐心梳理、引导,大多数人的心态才能进入一个稳定分辨是非的阶段,然后走入下一个对精神世界追求更高的阶段。

先严后宽,人才念好。

赵柯长叹一口气,缓和语气,苦口婆心道:“如果以后我们这个砖继续卖,建筑队的活儿继续干,咱们将心比心,想一想,有的老乡辛苦一辈子可能就攒一个房子,可能一个砖房住几十年,好几代人,拿残次品糊弄人家,亏不亏心?这事儿要是搁在咱们自家身上,一家子攒的钱全泡汤,还能不能有心气儿活下去?”

赵村儿大队还没真正住上砖房呢,但是如果自家倾尽全力盖的砖房是残次品,社员们想想都觉得心口难受。

许正义面露羞愧,这是他儿子让人掺的……

许诚却依旧不以为然。

赵柯看见了众人的反应,也没落下许诚的反应,微微垂眸,再抬眼已经做了决定。

“标准是死的,定好的标准,必须贯彻。”

赵柯语意明确:“意外谁都没办法避免,但我们不能不严格要求自己。大家就拍拍胸脯问问自个儿,是愿意挣亏心钱,还是不管到啥时候都理直气壮,我们赵村儿大队挣的每一分钱,都是光明正大的钱,谁也挑不了毛病!”

赵新山支持赵柯道,“赵柯说的对,大队肯定不会让你们赔钱,哪怕少挣点儿,我们挣的是良心钱。”

牛会计也支持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这事儿不能含糊。”

在场的社员们这回,态度坚定统一了。

“大队长,赵主任,你们放心,我们以后肯定保质保量。”

“对对对,绝对不掺假了。”

“也不偷工减料。”

“……”

赵柯靠近赵新山,低声交谈两句。

随后,赵柯对一组的社员们道:“你们组重新选一个小组长,你们觉得谁合适?不拘于你们组的人,三个组表现出色的年轻社员,都可以推选。”

她特意强调了“年轻”两个字,没作解释。

大队分一二三组,安排组长时,三个组的排序多少带着点儿地位差,许诚是一组,二组赵成,三组是王老三。

这个时候,重选组长,无疑是直接扇许诚的脸。

许诚怨恨不已。

许正义紧紧攥着他的胳膊,按着他不让他再露头惹人厌。

罗风十分意动,他很想在赵村儿大队立足,他和杨菲两个人都报名了养猪培训和拖拉机手。

赵村儿大队选拔公正透明,就算选不上养猪培训,对成为拖拉机手也很自信。

但小组长,大队肯定有意培养。

只是他心知肚明,对赵村儿大队来说,他还不是“自己人”……

赵二叔立即推荐他大儿子赵永强。

然而他刚说出来,一组的其他人便反驳起来。

赵二叔家和栓柱儿闹出来的事儿,赵永强的做法就不够立场鲜明,嘁哩喀喳,最重要的是,能力平平,没法儿让所有人信服。

又有社员提了余大舅的的两个儿子余山和余岩。

赵柯直接否了。

两个人都随了大舅的性格,沉默寡言,踏实肯干,不适合,而且余家人做木匠都忙不过来,现在在三个组里几乎是名存实亡,不怎么干组里的活儿。

村里其他的男青年,各有各的问题,不是性格不合适,就是能力不够,再有的刚一提名,他自己就疯狂摆手拒绝。

他们完全遗忘了许诚,可他们每提起一个人,那个人便得到许诚的一个憎恨一个。

这时,有人忽然提起陈三儿。

一组众人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