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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爹住在村西头, 隔得远,大伙儿散了,才有人好信儿地跑过去告诉他今晚上发生的事儿。

如遭雷劈。

陈老爹稳住心神,便跌跌撞撞地跑向卫生所。

卫生所——

余秀兰给陈三儿检查、清洗了一下伤口, 用她不太熟练的包扎技术, 给陈三儿包扎了木乃伊全头。

半夜三更, 折腾一场, 石头和常山一左一右精神萎靡地靠在门后,打盹儿。

陈老爹直接冲进了卫生所, 扑到板床, 痛心疾首地捶打陈三儿:“你这个畜生!你咋能干这种事儿!畜生……”

余秀兰正往陈三儿嘴里塞药, 懵了一下, 好悬夹到手。

石头和常山全都一激灵,连忙冲过去拉起他。

“陈老爹,别打了。”

“陈三儿还受伤呢……”

两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轻而易举拽开了他。

陈老爹够不着打陈三儿,红眼大骂:“畜生不如!你咋能干这种事儿, 我咋养出你这么个祸害……”

他骂着骂着, 站不住了,直往地上出溜儿,“是我这个当爹的没养好你,我不配当爹……”

常山和石头对视。

陈老爹的名声,大伙儿都知道,最“恨”陈三儿的一个人, 以前可从来没说过自个儿爹当得有问题。

余秀兰经过点儿大风大浪, 最开始惊了一下, 该干啥干啥, 塞完药怕陈三儿卡死, 还给顺了点儿水,完事儿后一转身,“赵柯?”

赵柯在门口站一会儿了,走进来。

石头和常山解释:“我们一时没注意,陈老爹就进来了……”

“没事儿。”

而陈老爹看见赵柯,借着石头和常山的力,急切地站直,求道:“赵主任,我没养好陈三儿,是我的错,能不能别报警,报警他就完了啊……”

“我去磕头求方知青原谅,我把我的家当全给方知青,哪怕打残了赶出去,这辈子不让他回来都行,别报警行吗?”

“实在不行……”

陈老爹佝偻着腰,指着自己,卑微地说:“我当爹的养出祸害,我替他去坐牢,我替他去死,求你了,说说情……”

赵柯微微侧头,越过他们看向陈三儿,眼神复杂。

她其实心情不太好。

有些怀疑,没办法证实。

可如果真的是她怀疑的那样儿……心又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不断挤压。

赵柯深呼吸,平复憋闷的情绪,冷静道:“天晚了,陈老爹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说。”

陈老爹咋能安心回去,“赵主任……”

“大队会公正的。”

赵柯摆摆手,示意石头和常山哥送他出去,随即向她妈询问陈三儿的情况。

余秀兰随意道:“摸了一下,肿了,开没开瓢不知道。”

“你直接上手摸得?”

那陈三儿得多疼?这假大夫就是没轻没重。

余秀兰还以为赵柯嫌她手脏,没好气道:“洗干净手了!脑瓜壳让人敲了,你爹不在,送去公社也就是像我这样包包,还是得回来自个儿养着,知足吧。”

行吧。

大队唯一的大夫还在省城进修,赵柯也没办法。

余秀兰看一眼唇色苍白的陈三儿,“真是陈三儿干得?”

不像啊……

赵柯听出她语气里的怀疑,没答复,转而道:“我去大伯家一趟,有点儿事儿。”

“睡不睡了?”

赵柯边往出走边道:“谁睡得着?”

赵新山家——

“大伯,许叔刚走?”

赵柯从卫生所出来,看见个背影,像许正义。

赵新山和许正义刚抽了一屋子烟,打开窗散味儿,吩咐赵柯:“门也敞着吧。”

赵柯停下随手带门的动作,又推开。

赵新山道:“老许说不能报警,这事儿传出去,咱们赵村儿大队现在积攒的好名声都得完,大队最好尽量安抚一下方知青。”

赵柯一顿,继续坐下,随口问:“怎么安抚?”

“能咋安抚?给钱给东西,还是看她想要啥……”

赵新山无奈,问她:“方知青咋样儿?”

赵柯把证词交给他。

赵新山放在桌上捋,“咋揉巴成这样儿?”

不像赵柯的性格。

“她说没造成实际的伤害。”赵柯的声音没什么情绪,甚至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我大概看了一下,脖子和领口下有一点儿痕迹,扣子掉了两个,衣服破了个口子,没别的伤。”

“痕迹?掐脖子了?”

赵柯露出一个“怎么可能”的眼神,“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

赵新山尴尬,“啊,是吗……”

“我觉得这件事不合理。”

“你是说……”

赵新山顾不上尴尬,仔细看证词,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赵柯指着证词上的几个地方,一一提出质疑:“她身上几乎没有伤,尤其是手腕和脸颊,一个成年男子行凶,怎么可能一点儿痕迹都不留;晚上几乎没有光,离村子那么近,不敢发出声音,但她特别笃定是陈三儿,说面对面看见就认出来了;而且我特意去茅房和豆秸垛之间看了,脚印很多,看不出 行的痕迹……”

脚印多,确实破坏了一些现场,可是这些大大小小的脚印,也证明,人来之前的痕迹,是没办法改动的。

没有拖行,就是没有拖行。

就算这年代因为技术问题,很多案件查不出真相,可张口就来,连伪造一下现场都没有,也太有恃无恐了。

赵新山面色很沉重,怒意比之前知道“陈三儿行凶”还要汹涌,“还有最重要的,你没说吧?”

赵柯抬眼,试探:“什么?”

赵新山厉声问:“赵芸芸和陈三儿怎么回事儿?”

赵柯:“……”

里屋的门忽地推开,李荷花冲出来,质问:“啥意思?芸芸和陈三儿有啥关系?!”

赵新山不耐烦,“说正事儿呢!你过来干啥?”

李荷花直接问赵柯:“你跟大伯母说,你大伯这么问是啥意思?”

赵新山余光一瞥,更生气,“你看看你,有没有个婆婆的样子,还偷听!儿媳妇都带坏了!”

另一个屋,门立马轻轻合上。

李荷花理直气壮,“少管我们婆媳的事儿!”

片刻后,门又打开,露出苩羏壹㈡零七曲茜茜的脸。

赵新山:“……”

反了反了,全反天了!

李荷花逼问赵柯:“说!”

赵柯挠鼻子,“应该……没什么切实的关系,但是陈三儿好像喜欢芸芸,按理说没有动机……”

李荷花倒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压着火追问:“那赵芸芸呢?”

赵芸芸没回来,还有啥不明白的。

“这个死丫头!”李荷花撸袖子,要去找赵芸芸,“赵芸芸在哪儿?去看那个陈三儿了?”

曲茜茜出来拦着婆婆,“妈,芸芸不能那么没分寸,您消消气儿……”

“她有分寸能跟那个陈三儿有关系?!”

“不是说不合理吗?”

曲茜茜直接暴露了她们在偷听。

“就算他没干,为什么不找别人,偏找他?那是因为他有偷鸡摸狗的前科!”

“行了!分不清个轻重缓急吗!”

赵新山喝止她,“回屋去,这个时候,瞒还来不及呢,闹腾啥,非得让人知道芸芸和陈三儿有啥吗。”

李荷花怒气未消,一甩手,进屋去,门摔得“哐当”响。

曲茜茜冲赵柯不好意思地笑笑,也回屋了。

赵新山沉下心,问赵柯道:“干这事儿,一个不好,自己都搭进去,图啥?”

“肯定是有利可图。”

“那你想咋办?”

赵柯靠近,用仅有他们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她的打算,“我问过知青们,方静数次在天黑子后出去半个小时以上,我怀疑她有情人……”

赵柯家——

赵柯回来。

赵芸芸迎上来,“你咋才回来?”

“等我干什么?我妈应该告诉你陈三儿的情况了吧?”

“我不是问这个。”赵芸芸忐忑不安,“真要报警吗?对陈三儿有利吗?”

赵柯反问她:“你先跟我说,你俩晚上经常见面吗?”

赵芸芸摇头,“没有,就几次。”

“真的?”

赵芸芸正大光明,“我有啥好藏着掖着的,白天我照样儿捶他,为啥非得晚上?”

有道理。

赵柯:“那你们为什么晚上见面?”

“白天没时间啊。”

赵柯恍然。

也说得通。

“睡觉吧。”

赵芸芸跟着她,“诶?你还没回答我……”

“明天无论发生什么,你什么都别做。”

赵柯被子一盖,闭眼。

赵芸芸跺脚,“你倒是说清楚啊,这样谁睡得着嘛!”

第二天。

赵新山睡不着,天刚亮就出门,去看现场。

刘兴学、邓海信他们看得严,没人能靠近。

赵新山也怕破坏啥现场,便从旁边儿的豆秸垛绕过去,站得远远的,边抽烟边看。

有血迹的豆秸垛是知青点儿的。

离得真的很近。

沾血的棍子就扔在血迹中。

如果社员们被愤怒蒙蔽,很有可能只相信自己“看见”的,不会深究其他,一门心思只让陈三儿受到重罚……

六点多,赵柯到卫生所看陈三儿。

一个眼神清澈懵懂的少年蹲在卫生所门口,手里捧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时不时向门内张望。

“树根儿?你怎么在这儿?”

树根儿冲她傻笑,伸手,“等三儿。”

“这是……”赵柯惊讶,“烤土豆?”

树根儿点头,“给三儿吃。”

赵柯摸摸他的头,温声问:“怎么想起给陈三儿拿土豆了?吴老师给你烤的吗?”

“三儿挨打,给树根儿吃,他没来,树根儿来。”

“什么啊……”

赵柯胡乱揉他的头,忽地,怔住。

陈三儿每次挨打,都会给树根儿带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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