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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赵新山家——

赵新山不到六点就起来,外头还黑漆漆的。

他穿好抗风的大棉袄大棉裤大棉鞋,推门,受到阻力,试了试劲儿才推开。

雪还在下,门口堆了足有三四十厘米的雪。

他家这样儿,有些朝向不好的,门都得推不开。

赵新山去大队部,拉开库房的大门,扛起一把木锨,踩着陷脚的雪,挨家走。

社员们还都没起来,村子里只有他一串脚印,走过去没多久,便又覆上一层薄薄的雪,圆润了脚印的形状。

半个小时后,村里又有其他社员起来,发现脚印,也去拿木锨,一起去“救人”。

赵柯家的房子格局,很容易积雪,赵柯的门被雪挡了一半儿,下面的已经压实,推不开门了。

赵新山过来帮她铲雪,顺道帮他们家厨房门口的雪也清了。

余秀兰听到动静,穿好厚衣服出来,跟他道谢。

“不用。”

赵新山铲完雪,放下木锨,手支在把上,对刚出来的赵柯道:“我得去地里看看,这大的雪,不知道地里啥样儿。”

赵柯道:“大伯,我跟你一起去。”

赵新山沉默地点头,俩人一起往村外去。

路上,遇到社员,社员们知道他们去看地,纷纷跟上。

等到没收的地头时,队伍已经壮大到十来个人。

一群人看着地里,默然。

垄沟都平了,排水渠也几乎满了,不少庄稼都被雪压趴下了,埋在雪里。

马上就要轮到收割机来赵村儿大队了……

有社员心疼地抹一把脸,“这么大的雪,收割机还能过来吗?”

就算过来,能进地吗?

进地了,那些趴下的庄稼也收不了。

赵新山已经很久没抽烟了,这时候极想抽一根烟。

赵柯两个脸蛋儿冻得通红,两只手揣在袖子里,望着雪地不说话。

雪这么闷着庄稼,明年开春,全都得烂,赵村儿大队今年相当于白干,不能这么干瞪眼。

他们不止有机械化,还有最原始的方式。

机械是冰冷的,人是热血的,人才是生活的主体。

赵柯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道:“大伯,干吧。”

赵新山道:“别管收割机了,以前没有收割机,我们也得收地,不就是下雪吗?干!”

其他社员们互相对视,吐出白雾,异口同声:“干!”

他们这么些年,啥事儿没遇见过,人总不能坐以待毙,啥都不干啥都捞不着,干还能挽救。

说干就干,社员们回家,跟家里一说,吃完饭,再一次全村儿老少一齐出动,冒着大雪紧急抢收。

赵村儿大队的社员们顶着风雪,在一片苍茫中弓着腰,镰刀刷刷不停地挥舞。

凛冽的风,刀锋一样刮得人脸疼。

帽子上落雪,帽檐上哈气和雪凝结成白霜,眉毛眼睫毛也都成了白色。

雪踩进大雪壳子里,再拔出来,雪灌了一鞋,化在鞋里,和袜子冰冻在一块儿。

手脚都冻得发痒发热。

没人停下。

赵村儿大队村外,一辆拖拉机怕雪滑,慢慢腾腾地拉着满车的人,晃晃悠悠地驶进赵村儿大队。

片刻后,拖拉机停在晒场,车上的人手拿着镰刀,陆陆续续地跳下来。

开车的是陈三儿,陈三儿跑到赵新山家也没看见人,喊了几声也没人硬,便又跑回来,对打头的人道:“段书记,都不在。”

段书记稍一思索,便猜到人都去哪儿了,招呼身后的人:“走吧,同志们!咱们帮赵村儿大队抢收去!”

一群人响应:“好!”

这些人都是先前收割完的大队,大雪一下,段书记和吴主任便出来动员,还亲自带队出来帮忙抢收,挽救集体财产。

地里,忙活的众人什么都看不清,只隐约听到点儿动静,一抬头便瞧见低头黑乎乎一群,好像是人。

陈三儿冲着地里喊:“大队长!赵主任!段书记带人来支援咱们抢收了!”

风雪再冷,这一刻赵村儿大队社员们的心也是热的。

赵新山艰难跋涉出来,紧紧握住段书记的手,激动地晃,“谢谢公社,谢谢组织,谢谢领导。”

段书记拍拍他的手,道:“别谢了,赶紧的,收割机在后面儿,你们大队干完,咱们一起去帮其他大队。”

“好!”

段书记也拿起镰刀下地,众人热火朝天地干起来,大烟儿炮还在刮,也刮不倒农民们坚韧的精神。

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庄稼人,风吹雨打暴雪侵袭都打不倒的庄稼人。

一个小时后,傅杭跟着收割机到达,收割机进入地里,收割的速度霎时加快,众人的压力一轻,却也都没停下镰刀。

不能拖,越晚天气越恶劣,他们忙完,还得去帮其他大队。

傅杭也拿起镰刀,进到地里。

直到中午大伙儿吃饭,赵柯才见到他,两人对视后,没有多言语。

一天半后,赵村儿大队和来帮忙的大队社员们跟收割机一起转到另一个大队,齐心协力进行抢收。

今年的秋收,因为一场雪,比往年要艰难许多,可同时,双山公社各个大队的心也更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就像赵柯说的,他们同属于双山公社,他们是一个集体,他们是兄弟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