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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父子将近一年未见,诸多思念和担忧,是以得到消息后,一熬到时机合适之时,谢钦立即便快马加鞭赶过来。

他们那般小心翼翼地潜进此地,个中紧张,待到翻越进竹楼里,发现他们的所作所为像是多此一举一般,心情急转直下。

但总归是庆幸的。

不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尹明毓的行为,仍然需要教训。

这是在见到尹明毓真人之前,谢钦的打算。

但尹明毓永远会出人意表。

那一刻,谢钦真的以为尹明毓竟然没心没肺到在匪窝里喝醉了酒。

偏偏尹明毓抓住“财神”,还嫌“财神”晃眼睛,不捂自个儿眼睛,反倒要求“财神”:“光暗些,刺眼。”

在场的三个婢女:“……”

谢策坐在竹床上,自己捂着嘴,眨巴眼睛,好奇地看着母亲。

谢钦气得几乎失语。

还是银儿机警,连忙上前解释:“郎君,少夫人没喝酒,不知为何如此,婢子刚教人去请了大夫。”

谢钦一顿,才嗅到她身上确实没有酒气。

尹明毓还在乱动,谢钦一只手攥住她的腕子,一只手下滑,单手抱起她,转身去竹床上。

谢策本来坐在床沿,见父亲抱母亲过来,忙一翻身,蹭蹭向里侧爬。

谢钦放下尹明毓,一手按住她,一手遮在她眼上,强制闭眼。

谢策趴在尹明毓身边,两手支着下巴,问:“母亲怎么了?”

谢钦也不知道,侧头问银儿:“可是吃了什么?”

他话音刚落,楼梯上便响起脚步声,金儿前去看,片刻后,老大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老大夫看见谢钦,也是一惊,却没有表现出来,走进来后方才行礼。

谢钦请他先过来给尹明毓诊脉,老大夫一见少夫人的状态便有些数,覆上尹明毓的手腕,又询问先前入口的东西,才给出诊断。

银儿茫然:“可是……我们都吃了啊,全都好好的。”

老大夫道:“许是少夫人吃不得这类菌子。”

谢钦:“……”

匪窝里喝醉酒颇为离奇,吃菌子吃出幻觉也没好到哪儿去。

但这些事儿发生在尹明毓身上,似乎又合乎常理,谢钦不禁叹气。

这毒其实不严重,老大夫转身写了药方教医童去抓药熬药,随即取出银针,为尹明毓施针,促进排毒。

尹明毓虽然不大喊大叫,可一直动,未免下错针,老大夫提醒:“郎君,请让少夫人不要乱动。”

谢钦顿了顿,凑到尹明毓耳边道:“再动便破财。”

尹明毓霎时一动不动,乖巧地躺在竹床上。

谢钦的无奈已经到顶儿,很是平静地拍拍她的脑门儿,瞧见她眼皮下眼珠在转动,失笑。

而他无法知道,那一瞬间,尹明毓脑子里冒出的画面是——财神抚我顶,金银皆入怀。

老大夫给尹明毓针灸完,谢钦又喂尹明毓喝完药,折腾了一气儿,她睡着才彻底消停下来。

谢策已经困得迷迷瞪瞪,但一直强撑着,终于等到父亲忙完,赶忙爬起来,趿拉着鞋子跑出去。

众人奇怪地看着他,谢钦仍然坐在床沿,银儿则是跟到外间瞧。

谢策蹲到他这几日读书的书案下,小手伸到书箱里摸啊摸,片刻后,抓出一个蒸糕,颠颠儿往回跑。

银儿:“……”

进不进去?好奇,可是郎君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

最终,银儿还是没有踏进去,而是掀开小郎君的书箱,查看书有没有问题。

里间,谢钦看着谢策摊开的小手里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糕,沉默。

谢策举着蒸糕,往前递了递,“母亲做的!留给父……”

他刚叫了个“父”,又止住,眼睛转了转,改口,“留给唔唔!”

先是嗯嗯,现下又唔唔……他谢家的继承人不会好好说话了吗?

谢钦按了按额头,随即略显迟疑地抬起手,捏住蒸糕。

谢策催促,“唔唔吃。”

谢钦不动,打量着,尹明毓做的……无法放心。

金儿神情复杂,劝说道:“郎君,少夫人一日前做的,许是坏了,您还是别吃了。”

谢钦立即便放下点心,在谢策开口前,掐着他的腋窝抱起来,捂住他的眼强制睡眠,“睡吧。”

谢策本来就是强撑,躺在父亲怀里眼前一黑,瞬间入睡。

这没心没肺的孩子是他谢家的继承人……

谢钦发现,真见到妻儿,他叹气的次数比先前一年都多。

谢钦抱着儿子放在床里,侧身而坐,看着床上睡梦中还嘴角含笑的尹明毓,伸手拔下她头上的簪子,又替她捋顺鬓发。

本来两人可以好好谈谈,起码互通些消息,可现下只能交由她的婢女转达了。

而谢钦在嘱咐金儿时,褚赫等人躲在草丛里极尽小心,不敢发出太大,只能用气声说话。

褚赫:“方才发生了何事?景明怎么还未出来?”

护卫回道:“褚郎君,并无骚乱,放心便是。”

周围窸窸窣窣的风声虫声,褚赫一个读书人,蹲在其中,手扑打着蚊虫,毫无风度可言。

这时,竹楼后窗掀开,透出更多的光亮,褚赫一喜,起身亲自过去供谢郎君踩肩下来。

“景明,如何?”

谢钦低声回道:“先离开此地再说。”

他们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先确定真伪,是以褚赫等人并未耽搁,悄无声息地从后山处离开。

一行人找到他们的马,褚赫才问:“景明,可有些可用的消息?”

“暂时所知不多,不过既然找到二娘他们,那背后的人早晚会显露真身。”

谢钦上了马,留了几个人在周围继续盯着,而后便迅速驱马往回赶。

此地离州城甚远,他和褚赫明日必须得在州衙露面,否则恐怕会教人怀疑。

他们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地赶路,到州城外天色已经大亮,谢钦和褚赫便稍稍遮住脸,跟在其余护卫们身后,多使了些钱,便无人查探,顺畅地进去。

两人没着急回去,找地方换回寻常穿的衣服,又找了间干净的食肆用过早膳,方从府衙正门光明正大地进入。

差役还行礼后目送两人进去,还有些奇怪地嘀咕:“没见刺史大人出去啊……”

另一个差役道:“和褚长史一同回来,许是在褚长史那儿留宿了。”

“说的也是。”

府衙里官员们瞧见两人从外头进来,不免也要问候一句,褚赫皆笑呵呵地答:“吃完过来上值,诸位吃了吗?”

而谢钦三夜未安眠,吩咐人去召回在别处搜寻的护卫们,终于卧榻阖眼,稍稍休息。

另一边,岩族村竹楼——

已至午后,尹明毓腹中空虚,生生饿醒,还未睁开眼便喊:“饿~银儿铜儿,拿些吃食来……”

谢策今日起得晚,便没有午睡,听到母亲的声音,便哒哒跑向桌子,拿起一块儿点心,又跑回来,喂到她的嘴里。

尹明毓睁开眼,瞧见点心,张嘴一口咬下,边嚼边想起什么似的嘴角上扬。

谢策趴在床边看她吃,笑眯眯地说:“母亲,唔唔来了。”

尹明毓茫然,“唔唔是谁?”

谢策凑近她耳边,小声咬耳朵说:“是父亲~”

尹明毓完全没印象,“你父亲来了?”

谢策就趴在她身边,点头,用正常的声音道:“唔唔不让叫,唔唔也玩儿游戏吗?”

正好,金儿端着素粥进来,听到小郎君的话,走到床边才轻声道:“娘子,郎君昨夜刚一入夜便过来了。”

尹明毓接过粥,满脸深思,“我为何不知道?他何时来的?”

金儿忍笑道:“您昨夜还抱着郎君喊‘财神’呢。”

“……说清楚。”

金儿便从她见到郎君翻窗进来开始,一直到郎君走,期间发生的事儿全都事无巨细地告诉她。

尹明毓听完:“……”

所以梦到财神,是假的吗?她还以为有什么好兆头……

而且,“真的只有我一人吃菌子出问题?”

金儿一脸认真地点头,“是,只有娘子您。”

尹明毓扶额,端起碗无滋无味儿地喝粥,满心遗憾,那菌子确实鲜美,不能吃了……

金儿在一旁正色道:“娘子,郎君说,背后之人还未查出,不知其图谋,未免打草惊蛇,你和小郎君暂且留在此处更安全,晚些再带咱们回州衙。”

尹明毓点点头,放下粥碗,问:“你昨夜瞧郎君,可生气?”

她转得太快,金儿停顿一下方才回答:“初时瞧着确实极生气,走时好似缓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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