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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南越州城……与我想象之中不甚相同啊……”

尹明毓大有教全州城都知道她来了的架势,根本不急着进去,顶着满头的珠光璀璨,一身华服,站在气派的衙署大门前悠然打量。

谢钦当然不会嫌弃不满,就是他雅致惯了,瞧着尹明毓和谢策这装扮,晃眼睛。

是以他只将视线定在尹明毓的脸上,不上移半分,平静地说:“非是寻常小城,待你转过便知。”

他都说不寻常,定是真有不寻常,尹明毓微微点头,但头有些重,稍稍一低头好似要坠下去似的,只得又挺直脖子,保持着支撑的动作,慢腾腾地说:“待到有空闲,我定要四处转转。”

而她因为挺胸抬头的动作,下巴微扬,便显得有几分盛气凌人。

谢钦都想替她扶一下头,微叹之后,道:“晚些我与你细说。”

尹明毓“嗯”了一声,看向衙门内,观望的人里多了一些着官服的,“褚郎君不在?”

“遥清身体微恙。”

谢钦并不常说谎话,又有暗示之意,语速便稍稍有些慢。

尹明毓瞧他一眼,没多言。

这时,衙门内刘司马等人也都走出来,按理说上官女眷到来,并不用官员们迎接,但是刺史夫人太张扬,见到了总不能不出来见礼。

于是尹明毓便又在衙署大门外多耽搁了一会儿。

尹明毓大致认识了这些官员,便极热情地说:“我过几日有空了,便设宴宴请诸位大人和夫人们,若是夫人们有闲暇,也可邀请我,我最爱凑热闹。”

她寻常皆惫懒,今日始终笑吟吟的,谢钦不免奇怪。

州衙官员们不了解刺史夫人,却都知道刺史的为人,极勤恳端正甚至油盐不进的那么一个人,但刺史夫人……夫妻俩好不一样。

不过无论心里如何想,众人也都纷纷答应下来。

尹明毓十分善解人意地表示不多作耽搁,请他们回衙门继续办公,完后目送他们告退而去,才瞥了金儿一眼。

金儿会意,立时点头。

谢钦不知他们主仆二人打得什么哑谜,只问道:“此时可以进去了吗?”

尹明毓终于抬起脚,叫着谢策,“小郎君,咱们进去。”

谢策小身板挺得溜直,听到她的话,极恭敬有礼地应:“是,母亲。”

而后跟在尹明毓身侧,昂首挺胸地迈出步子,世家骄矜小公子的姿态拿捏地极稳。

谢钦:“……”

算了,他们高兴便是。

谢钦稍留了一步,需得对尹明毓带回的那两族人作出安排。

护卫悄悄跟谢钦禀报了前因后果,谢钦心念一转便有了决定,直接命人将两族人皆暂时关押进州衙大牢。

不过州衙大牢一间牢房不大,需得分开关押,他特意吩咐,让岩族人和南梦那些人打散关押,岩族人便会替谢钦盯着南梦人,其外才是谢家护卫和狱卒,届时谁若是试图靠近他们或者有什么异动,皆无所遁形。

虽然还无法完全信任那些岩族人,但这样一来,谢家的人手便可不必分出太多在他处,确实给了谢钦一些方便。

谢钦想到日后这州城也会因为尹明毓热闹起来,面上便浮起浅笑,缓步踏入后宅。

而刺史夫人入城,排场和风头比刺史更甚,百姓们不敢靠近衙署大门,但也远远地围观,直到谢家人卸下行囊,马车牵走安置,才渐渐意犹未尽地散去。

但不消多想,便可知今日满城话中谈论的人皆是新来的刺史夫人。

后宅——

青玉和红绸一得知消息,就带着人在后宅门那儿候着,一见到少夫人和小郎君,纷纷面露激动,福身行礼。

尹明毓叫她们起来,握着两人的手道:“可是许久未见了,看来这南越的水颇养人,你们是越发水嫩了。”

青玉和红绸皆上前来,笑盈盈地说些好话凑趣,又与金儿银儿她们问好。

她们一边说话一边往宅门里走,这一走动,就露出了后头的南柯。

红绸一见南柯的脸,霎时便是一呆。

青玉也瞧见了她,视线转开,又在染柳身上稍坐停留,最后才转向红绸,忍笑。

红绸:“……”

不知为何竟是有些认命了,再是想要争宠,也抵不过少夫人带人回来的速度。

尹明毓没注意到她们的视线,她头重,顾不上其他,也只匆匆扫了一眼庭院,便赶紧招呼青玉和红绸先进正房给她拆头发。

谢策的如意锁也坠脖子,顶了这么一段路,也累了,跟着她进去,念叨着要摘下来。

金儿和银儿看自家娘子现下眼里只有青玉和红绸,习以为常,直接忙碌起来,带着染柳等人安置。

南柯被带进堂屋坐,她惦念着姐姐,可看着谢家众人皆在忙活,纵是着急也不好意思打扰,只得焦躁地等待。

内室里,童奶娘帮谢策收好如意锁,又替他换衣服。

尹明毓坐在梳妆台前,青玉和红绸边为她拆头发边你一言我一语地陪她说话。

她们这儿欢声笑语的,外头南柯却是坐立不安,捧着茶杯,一口没喝。

尹明毓没换衣服,卸下那些首饰,便出来瞧新住处,谢策也想要探索新家,跟在她身后。

南柯一见到她,立马放下杯子,站起身,紧紧注视着她。

尹明毓给青玉红绸介绍道:“这是南柯,也是南梦族的,说是有个姐姐,就是南朵,将她带过来吧,教她们姐妹见见。”

既说起另一位南梦美人,她也迫不及待地想见见。

青玉和红绸对视一眼,眼神皆有些躲闪,然后一起去偏房叫人,南柯等不及,也起身跟过去。

整个州衙后宅,全都在为少夫人的到来而雀跃,唯一例外,便是偏房里的南朵。

她一听到外头吵吵闹闹地少夫人长少夫人短,恐惧霎时袭上心头,慌慌张张地躲到墙床之间的缝隙,死死地攥着床腿。

青玉和红绸走进来,在屋里环视一圈儿,对视叹气,习惯地走向角落。

南柯进来没看到人,疑惑地随着两人过去,一下子就看到了角落地缩着的人,“姐姐?!”

南朵倏地抬头,看清楚是谁,瞬间惊慌失措,“南柯?南柯,你快跑!”

“姐姐,你、你怎么了?”南柯推开青玉和红绸,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瘦了好几圈儿的样子,不知所措。

这时,尹明毓走进来。

她本以为会看见画中美人走进现实,谁想美则美矣,但美人瘦成了尖下巴,一双大眼睛在那巴掌大的小脸上显得格外大,因为恐惧惊慌睁到最大,教人看着心里发毛。

“这是……魇住了?”

红绸叫了一声“少夫人”,南朵听见,更加激烈地推着南柯,“你快走!她吃人!”

“啊?”南柯呆愣,一不留神跌坐在地上,缓缓回头看向尹明毓,睁大眼睛满是疑问。

尹明毓才茫然,什么吃人?吃什么人?

她堵在门口,谢策从她身后钻出来,仰头问:“母亲,你开始吃人了?”

尹明毓嘴角一抽,五指张开,按在他的脸,将谢策塞回身后。

谢策扒开她的手,又从另一边挤出来,好奇地看着屋里。

她们都是今日刚来的,自然不清楚南朵是怎么回事儿,于是尹明毓和南柯又一起看向青玉和红绸,谢策也随着她们看过去。

青玉、红绸:“……”

她们也不知道,但莫名心虚。

南朵一副受惊不已的神情,推不走南柯,便开始拉她到怀里护着。

南柯用他们族里的语言低声安抚她,问了几句,南朵又小声回答了什么。

尹明毓她们听不懂,只瞧着姐妹俩。

过了一会儿,南柯抱着姐姐转头,指向青玉和红绸,说:“我姐姐说,就是你们说的,瘦了不好吃,你们吓唬她了?”

她这是无中生有,凭白冤枉人。

红绸哪能教她们这些外来的人占了上风,是以一掐腰,美目狠狠瞪向南柯。

就当青玉以为她要跟那个刚来的南柯争论时,红绸忽然一跺脚,碎步踱到少夫人面前,泫然欲泣地委屈道:“少夫人,我和青玉是什么样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我们岂会无缘无故欺凌一个女子?她们这些外族人实在奇怪,这样莫名其妙的话竟然还信誓旦旦地说出来,她们不安好心。”

红绸本就貌美,且是到了谢家之后伺候少夫人最久的,知晓少夫人的脾性,一番备受污蔑的委屈神情做得极惹人怜。

青玉抽了抽嘴角,但也配合她,表情道:“少夫人,我们皆未曾说过这样的话。”

红绸楚楚可怜地看着少夫人,“少夫人,她们这样冤枉我们,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她们许久未见,尹明毓便安抚道:“好好好,我相信你们。”

南柯当然是站在亲姐姐这边,一听尹明毓这话,马上辩驳道:“夫人,您不是说刺史大人不会苛待姐姐吗?你瞧我姐姐这样,哪是会故意冤枉她们的。”

她说着,手托起南朵的下巴。

尹明毓一瞧,这是正儿八经巴掌大的脸,眼眶通红,眼眶里浅浅一汪泪,此时瞪得没那么大了,像兔子似的,比红绸那假做出来的神情更惹人怜。

更别说旁边儿还有个容貌极为相似的南柯,也在盯着她。

尹明毓第一次知道,美人多了,也有些小小的烦恼。

这个流泪她心软,那个流泪她看不了,哪个都不想委屈,原来这就是色令智昏吗?

南柯:“夫人……”

红绸不甘示弱,也叫道:“少夫人……”

尹明毓清了清嗓子,顺便清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笑道:“可是南朵姑娘听错了?我这人不吃人,但是喜欢秀色可餐。”

南朵汉话稍差些,听她又直白地解释了一遍,才听明白“秀色可餐”的意思,且又有妹妹在身边,便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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