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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太后失笑。

她自来喜欢施春浓胜过娘家其他人,不过便是其他人,也没有像提起施晚意那般冷淡的。

之后施太后又过问了施羽和施翊读书的进度,问了施羽婚事相看如何,就像是寻常长辈一般,只没再提施晚意半句。

施老夫人从太后宫中出来,一想到小女儿,便愁眉不展。

小女儿不在身边,施老夫人自然迁怒,瞧见施春浓大马金刀的步子,也不管还在宫里呢,揪住她的耳朵,便斥道:“我怎么生了你们这两个糟心的玩意儿。”

“娘,疼疼!您松松手……”

施太后让身边的嬷嬷亲送他们至后宫门,就在前面带路。

齐筝忙劝道:“母亲,出了宫再教训不迟。”

施春浓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嫂,是这么劝的吗?

嬷嬷在前头忍俊不禁,见怪不怪。

施家男人们和方既清皆等候在后宫和前朝中间的宫门处。

方既清远远瞧见她们的身形动作,便隔着颇远的距离拱手一礼。

施老夫人当着姑爷的面不好教训施春浓,便撒开了手,只仍没好气,“等你明日回府的,看我不教训你。”

施春浓兀自揉耳朵。

待到两方汇合,一行人离宫,各自乘上马车。

崇仁坊就在皇城边儿上,两家的马车很快便分开。

远去的方家马车上,方既清抬手,刚到施春浓脸侧十来寸的距离,她便敏捷地侧头躲开。

方既清便又放下手,问:“可疼?”

施春浓不屑:“我又不是躲不开,我是让着她,就她那点力道……”

第二日是正月初二,方既清陪施春浓回娘家,下车前,先是嘱咐道:“我与你说的事儿,莫要忘了告知二娘。”

施春浓点头,“正事儿我记得呢。”

方既清又状似不经意地说:“神峪寺今日有斋饭供香客食用,味道极佳,可惜你不爱食素。”

施春浓一听,来了兴趣,“二娘喜欢,我带二娘去尝尝。”

方既清并未多言,点到即止。

而施晚意此番回娘家,带上了陆姝。

老戚氏算计颇精明,她养得陆姝极亲近她,也不阻陆姝跟外祖家亲近。

只算错了施晚意这个亲娘的性子,误以为她还是离京前那样重情又软和。

陆姝对外祖一家颇熟悉,一进正堂,便挨个问好,全不像叫“娘”那样别扭。

施家最小的孩子施翊也已经十四岁,陆姝便是最小的晚辈,施家人对她还是极为疼爱的,尤其施老夫人,拉着陆姝的手不停地关心询问:“怎么瘦了?可怜见儿的,守孝不好过吧?”

陆姝小眼睛瞄一眼施晚意,让她不好过的哪是守孝,却没像在陆家那样告状。

这时候施春浓、方既清夫妻进来。

陆姝看到施春浓便双眼一亮,老老实实地叫人,然后围着她问她的庄子和跑马场。

施春浓对家人是好脾性,一一回答她。

其他人当着陆姝这个七岁孩子的面,有些话不好说,便只随便聊些家常。

施春浓记性不算差,趁着陆姝去别处,便凑到施晚意耳边道:“有件事与你说,常老尚书要致仕了,陆侍郎许是有意尚书一职。”

施晚意心下一动,她不知道这事情。

哪有不想升官的下属,若常老尚书真要致仕,那陆侍郎就不只是因为陆仁对她宽容,老戚氏某些时候压下的脾气也有迹可循……

施晚意勾起嘴角,心情更好。

快到隅中时,施春浓问施晚意:“午膳可要去隔壁神峪寺用斋饭?你姐夫说味道极好。”

施晚意一听“神峪寺”,眼前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初遇那温润书生的一幕,青伞白袍,向她伸手……

高门大户吃三餐甚至夜宵,点心也不断,但很多人家还是两餐的习惯,中午并不吃,或是吃也不甚讲究。

施老夫人也记得女儿爱吃素斋,便没要求她们必须留在家中用膳,“想去便去吧,不必拘在家里。”

陆姝对斋饭没兴趣,本不欲跟着,方既清提议,带她去寺庙转转,她才起了兴趣一同去。

而四个人,两个不爱吃斋饭,一个意不在斋饭。

方既清三言两语,陆姝便拽着施春浓去探索寺庙,只留下施晚意和两个婢女跟着小沙弥前往客堂。

神峪寺的前身,亦是河间王府的一部分,

河间王府一园一景,沿着游廊走入神峪寺的禅院后方,入目有一棵高耸的银杏树,起码有两丈高。

冬天没有丰密的叶子遮盖,施晚意一仰头便看到了树尖。

尽管没有叶子,枝干最长处也几乎延伸到游廊上方,若是秋日来,满地散落的金黄,定然极美。

施晚意琢磨着,今年秋要来瞧瞧,方才随着小沙弥继续走。

游廊尽头,是一座楼阁,小沙弥说:“这是寺里的藏经阁,绕过便是客堂。”

施晚意颔首,随着他沿墙绕向藏经阁后方,方走过转角,眼前便蓦然开朗。

是熟悉的院子,也有……见过两次的人。

他还是一身极普通的白袍,未着斗篷,看起来有些单薄,腰身修长,体态极佳。

以前施晚意不甚信气质这一说辞,可有人真的只是随意地站着,就能教天地失色。

施晚意看着他随意地洒谷子,一群瓦雀信任地围着他转,微微失神,不知道是不是好看的人更容易受到偏爱……

“施主,隔壁便是您用斋饭的客堂。”

小沙弥忽然出声,惊扰了瓦雀,也惊扰了前方的人。

那人转头,对上施晚意的眼,又是一怔,随即便是一个熟悉又不似乎不甚相同的笑,清淡无争,岁月静好。

施晚意伫立在原处。

姜屿也没动,只是摊开手,含笑邀请:“娘子,可要喂一喂这些雀儿?”

施晚意缓步走过去,停在他两步外,抬头看一眼停在屋脊上好似在观望的瓦雀,问:“多久能喂熟?”

姜屿沉吟片刻,道:“我喂了两日,娘子在我身侧,应是快些,不妨慢慢引引看。”

施晚意点头,也没矫情,摊开手。

姜屿抬手,停在她手心上两指宽的位置,手指打开时,长指不经意地划过她的掌心,一瞬而已。

谷子窸窸窣窣地落下。

手指划过掌心和谷子打在掌心的细微痒意交叠。

施晚意微微动了动手指。

姜屿盯着她的指尖,嘴角上扬。

他手中的谷子空了,施晚意攥了攥手,让谷子在手心摩擦,替她挠了挠犯痒的地方。

而后便抬手一扬,尽数撒出去,完全没有慢慢引的意思。

姜屿眉头微微一挑。

那些瓦雀也缺心眼儿,呼啦地飞下来,落在稍远些的地方开始抢食,一点点靠近。

施晚意笑道:“看来,它们颇喜欢我。”

姜屿侧头,温热的视线停在她的眉间,随即向下,一点点抚过她秀挺的鼻梁,停住,复又上移,抓住她的目光。

施晚意微微侧身,垂眸盯着来到她近前的一只瓦雀,脸上也有些痒热。

而姜屿意识到她言行爽利,便也直接起来,越发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的侧脸。

施晚意只觉得靠近姜屿的半边身子和耳朵,大冬天的竟然又胀又麻,甚至有渐渐烧起来的趋势。

两步的安全距离,好像也有些近。

但若是退开,岂不是显得她极怂?

施晚意眼神放空,渐渐有些忽略了姜屿的存在。

但姜屿时刻注意着她,并不愿意她的眼神、她的心神落在他之外的地方,遂开口道:“梅雪初见,街巷再见,今日又三见,我与娘子缘分不浅,能邀娘子上元赏灯,四见佳人吗?”

施晚意:“!!!”

姜屿声如清泉,真诚而直白,配上他的脸,他温柔的眼。

这世上应是很难有女子舍得拒绝他。

施晚意眼波潋滟,矜持地点头:“好~”

姜屿心中的忐忑瞬间尽散,春风拂面。

施晚意色迷心窍,垂死挣扎:嬷嬷,我也不想出尔反尔,可是他说我是“佳人”诶!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修文修得久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