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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看上去又不像是好酒的人,那次副导的生日趴他也没喝多少。

闻雪时稀松平常道:“我还会调酒。”他做了个混酒的手势,“大学在酒吧打过工,赚点生活费。”

“时薪高吗?我也有兼职打工,不过是帮人拍点平面照,不太稳定。”

他们就着这个话题聊到各自的大学时代,闻雪时毕业于另一所艺术名校,和她的学院素有不对付的渊源。可谁在乎呢,至少两所死对头院校的毕业生此时和平地坐在一起,互相吐槽着给他们上表演课的老师,没把人折磨成精神病。

娄语托着下巴道:“说起来,你当时也是靠自己考上的吧?”

“是,不过我班主任有劝过我,说可能性很小。”

“你们老师也这样啊……”

“你也碰上了?”

“嗯,因为我当时有机会考上重本,但我想改走艺考生路,她不想失去一个潜在的重本,那意味着奖金和重本率就少了。有一天她把我叫到办公室,我到那儿一看,除了她还有其他课的任课老师,他们一起围着我要给我做思想工作。”娄语回忆着笑出声,“那场面有点像一群健身教练过来塞传单。”

闻雪时也忍不住跟着笑。

“她见我油盐不进,最后干脆打电话给我妈。”娄语还是笑着,只是嘴角不自觉垂下去,“我和她久违地吃了顿饭,她也反对我。”

“久违……?”

娄语大不了的语气道:“她和我爸离婚了,两人也都各自有家庭。我是和我阿公阿嬷一起住的。”

闻雪时抿了抿唇,似乎对贸然触及到别人的伤疤这回事感到抱歉。

娄语却没想从他这能得到任何慰藉,对她而言,这个伤疤早就结痂了,摆摆手把话题拉了回来。

“我吃完那顿饭,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因为全世界的人都在反对我。于是那一年,我没去参加艺考。”

闻雪时微微皱眉:“那就太可惜了。”

娄语抓了抓头:“当时是我妈有句话打中我了。说我应该为阿公阿嬷考虑,有份稳定的工作能给他们养老。最后填志愿的时候,我填了个他们想让我填的师范。但我特别不甘心。”

“……这确实很难选。”

闻雪时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不插话,也不敷衍地听,会给予情绪上的共感和反馈,这让她原本只想讲一点点的过往,却不自觉地讲了很多。

“是吧……后来阿公阿嬷知道了这回事,阿嬷把我叫过去,她没什么文化,讲不出很好听的大道理,结结巴巴地跟我说,小楼啊,去你想去的地方,不然阿嬷怎么闭得上眼睛。”

她将语气模仿地惟妙惟肖,仿佛坐在闻雪时跟前的真是那个小老太婆,大字不识,信任也盲目,支持着少女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梦想。

“所以那一年我复读了,重新走艺考,填了最想填的志愿,才走上现在的路。虽然现在……但当年我考上的时候真的是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不光是我自己觉得离梦更近了点,还有就是,我没有让唯二支持我的两个人失望。”

闻雪时冲她举起酒杯,在她的酒杯上轻轻碰了一下。

“你上次就是和他们在打电话吧?他们知道你出演了,一定会更高兴。”

娄语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

这顿饭吃得很缓慢,他们继续聊过去,聊食物,聊阿维伲翁,就绝口不聊杀青之后的事情。仿佛这仍是日常拍摄的一天,第二天起来,他们依旧能见面。

娄语看着时钟,心想再过几个小时,他们还会有再这样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的机会吗?

大概没有了吧。

牛排到口中都失去了味道,闻雪时看她嚼半天,问道:“不好吃吗?”

她掩住失落的表情:“有一点太熟了。可能五分的会更好……”

对不起主厨,拿你挡枪了。

娄语在心里默默道歉。

就这样,一直聊到了餐馆打烊。

两人走出店面,应该沿着石板路原路返回。但闻雪时走错了方向,娄语意识到了这一点,看向别处,没提醒他。

他领着她走出一段距离,发现四周突然多出来的喷泉和古旧的大教堂,像是才明白走错了,出声道:“糟了,我们走反了?”

她有些心虚地垂下头,摸了摸脖子:“嗯……好像是。”

连撒谎都很明显。

闻雪时盯着她的发旋无声笑了笑。

他们想找回原路,却彻底迷失在错综复杂的小道中,拐进暗巷,又从暗巷穿出,来来回回终于看见开阔的广场。广场中央传来手风琴的曲子,断续了一会儿,等他们走近时,那位演奏的街头艺人已经开始收摊了。

娄语侧目而过,用蹩脚的法语和对方说了句话,对方立刻笑着挥手。

闻雪时傻眼:“……你还会法语?”

“我不会啦!刚那句是我这两天谷歌翻译现学的。”娄语不太好意思地,“前天不是在街边拍了一整天戏嘛,我也没事干,稍微走远了一点,发现街头有很多这样无人问津的歌手。我就想着如果有机会能给他们一声鼓励就好了。所以学了这个单词,是好听的意思。”

他微怔,尔后笑笑扭过头。

她听见他模糊地说,嗯,居然能很好地表达了。

什么啊……他是在讽刺自己之前总是词不达意吗!

又漫无边际地绕了一大圈,他们最后居然绕到了阿维伲翁的旧车站。

快到午夜,火车已经停摆,站内空无一人。

闻雪时探头朝里看了看,提议道:“我们进去看一看吧。”

欧洲小镇的火车站小而别致,进门处还放置着一架黑白钢琴。

闻雪时拉开椅子坐下,在她探头探脑往别处张望时,听到了钢琴的奏响——他原原本本地还原了刚才那小段手风琴的旋律。

娄语瞠目结舌:“……你还会弹钢琴啊?”

“嗯,也是现学的。”

他故意模仿她刚才的语气,娄语听着翻了个白眼。

他笑道:“不开玩笑了,我很小就学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的手上有老茧。娄语顿时想起拍海报时他握着她的那份粗糙,又因为回忆起那份轻微的摩挲而躁动。

她不好意思地捏着手指,强装镇定地捧场:“从小就学,那你应该很会弹吧!”

“还行吧,很久没弹了,以前弹得最多的是一张专辑里的曲子。”他说完沉默半晌,忽然问她,“你想听吗?”

她连连点头,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他将指尖置在琴键上:“那你听好了,这是为你弹的。”

第一个音符按下,音乐如水流灌满这座古老的午夜车站,也灌满了她的呼吸。

他的手指敲打的哪是琴键,分明是把她浑身的骨头拆碎了,咚咚咚敲响,她快站不直了。

一曲完毕,他起身,挨着钢琴问她。

“好听吗?”

娄语很想吹吹彩虹屁,但最后只是朴实地向他比大拇指。在动人的音乐面前,语言都失色了。她想,他这水平就算不去当演员,也完全可以去当音乐家之类的。

“其实。”闻雪时拉长语调,“我刚刚弹的不是专辑里的,是我的即兴。”

她滚了下喉咙,杜松子酒的辣味沁了出来。

“那你也太厉害了……说真的。”

“是吗,那我没为你白弹。”他听到夸奖,眯眼笑起来,“弹的时候还没想好名字。不过现在我想好了。”

“叫什么?”

月光顺着镂空的琉璃窗铺满他的面颊。

他看着她,轻声细语:“First Love,初恋。”

作者有话说:

来一个肥章祝大家端午假期快乐!本章有150个红包~

今日依旧为时雨点播一首宇多田光的歌,《First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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