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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青后娄语回到酒店倒头就睡,醒来后看见手机里塞满了周向明的未接来电。

这些电话,她居然一个都没听到。从前即便熬了大夜也不一定能睡得这么实,但这一觉她什么梦都没做,意识仿佛被驱逐到了几光年的宇宙中,四周黑沉沉的,她却并不孤独,侧过头,就能看到有一颗卫星正在安稳地环绕着自己。

看着这些来电,娄语并不着急回。她平静地下床洗澡洗漱,擦干头发,拉开酒店外的窗帘,午后的海面风平浪静,碧空如洗,被窗框筐着,像一幅静谧油画。

她意识到,这是一个去看望阿公阿嬷的好天气。

娄语记着和闻雪时的约定,发了条消息,给他留言如果他醒了没有别的事,可不可以陪她去山上扫墓。

大约半个小时后,闻雪时也醒了,言简意赅地回了个好。

两人照例驾轻就熟地一前一后在车上碰头,他来得迟了一点,上车时手上拎着袋子过来,里头是两块软软的蒸糕和两瓶乌龙茶。

“一定没吃饭吧。”他笃定地把袋子里的食物拿出来递给她,“刚让小川去买来的,我们一起吃一点。”

她接过来时即刻就注意到了他手指上贴了个创口贴。

“怎么伤到了?”明明昨天拍的时候还没有。

她又去端详他的脸,才发现他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对劲……眼睛里有红血丝,状态看上去非常疲惫。

“怎么回事,是不是又失眠了?”

他唔了一声:“昨晚拍的戏情绪消耗得比较厉害,确实有点睡不太着。”他缩了下手,“手没事,拿剧本的时候不小心被割到的。”

她心疼地皱起眉:“那你跟我说呀,你别去了,回去补补觉。”

“没事,晚上还有杀青宴,这几个小时也睡不好,我撑到晚上结束反而能睡个好觉。”闻雪时淡淡道,“再说,如果错过这次扫墓,就算今天睡好了,接下来半辈子都会睡不安稳。”

娄语拿他没辙,低声说:“好吧,那你在车上眯一会儿,反正我开车。”

“好。你先把蒸糕吃了。”

“……知道了。”

切胃后总是不容易感到饿,但避免闻雪时担心,她还是接过蒸糕有一口没一口地啃起来。

闻雪时见状也放心地开吃,结果拧乌龙茶时太大力,直接洒出来了。

“看吧,不休息好就是容易犯糊涂!”娄语趁机数落他,一边赶紧扭头去翻纸巾。

然而,趁着她翻纸巾的功夫,闻雪时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袋子里翻出某样东西,塞进了昨天她拿上来装着手套的袋子里。

等娄语找到纸巾递过去时,他无事发生地拿着乌龙茶在喝。

两人草草地解决完这顿中饭,车子开向闹市,她亲自下车在花店买了一大束从前阿公阿嬷养在家里的山茶。

日头依旧一路放晴,没有一点云。她捧着花上车,车子远离闹市,开始往山上驶去,两旁郁郁葱葱,降下车窗,时值夏日,能闻到炎热的树叶的气息。蝉鸣在树丛中摇摆,越靠近山林深处越是吵闹。

虽然九年未曾踏足,但记忆里的路线就像嵌在脑海里的地图,没有一丝茫然。

越逼近墓地,她的腿不由自主地开始轻微抖动。

她此时才明确地知道,自己有多恐惧来这里。

她爸她妈都以为她已经遗忘了葛岛,在大世界里活得风生水起,就连她自己也麻痹了,觉得好像是这样。她可以没心没肺地活下去。

但事实上,九年,无数个日夜,曾经的愧疚如影随形地压着她,让她自觉不配来这里。

可是闻雪时让她彻底知道了,爱不会因为没有好好告别而消失。

她终于决定不再责怪自己,决定放下那些比海更深的负重,决定,好好面对那年没来得及完成的告别。

车子停到目的地,接下来的路需要徒步上去,但已经离墓地不远了。她在车上反复深呼吸,闻雪时伸手过来,覆在她的手臂上,一言不发地轻轻拍了两下。

她抖动的四肢慢慢平稳,抱起花束,推门下车。

闻雪时跟着下来,跟在她身后。

从旁边上去是羊肠山路,葛岛从前不兴公墓,这里的老人家都喜欢在山上买块墓地,给自己的身后事早做打算。阿公阿嬷也不例外,老人家最后能合葬在一起,在这个偌大的山林也不会孤单。

微风拂过树梢,娄语停下脚步,看向前方。

墓地在一个月前她刚支人打扫过,但花依旧没能撑到现在,已经谢了。

她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停驻许久,才慢慢走上前,闻雪时站在她身后,目送她蹲下身把枯掉的茶花换下,献上饱满的鲜花。

“阿公阿嬷,我是小楼啊。我现在才来看你们,对不起。”她笑了笑,“会不会认不出我了?”

回应她的,自然只有风声。

“我现在真的变得很厉害了,你们看,这是我当年拿视后的照片。”

她把闻雪时拍下的那张照片展示到墓前。

“对了,你们应该不清楚视后是什么……总之大概就是班级里的第一名吧。以前我都没有考过,现在我考到了,你们一定会替我高兴。”

她一直很平静地说着,毫无防备地,鼻子突然一酸。

“阿嬷,所以原谅我当年没能来见你。我知道你一定为了等我坚持了很久。”她的声音在细细地发颤,“你当年对我说,我一定要去到想去的地方,不然你会闭不上眼睛。那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还有阿公,我现在酒量已经好很多了,你酿的杨梅酒现在能一口气喝下一整坛。你不要担心我喝不到,有人会为我酿的。”她回过头看着闻雪时,笑着问,“对吗?”

他上前到她身边,紧张地注视着墓碑,仿佛真有两个大活人正坐在他面前,审视他是否有资格成为她的爱人。

“是的阿公阿嬷。”他跟着她这么称呼,“我会酿给小楼喝。”

娄语牵住他的手,郑重道:“给你们介绍下,这是闻雪时。”她没有给他下任何前缀定义,只道,“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带到你们面前的人,你们一定会喜欢他的。”

蝉鸣悠长,草木茂盛,阳光在墓地上筛出一块明亮的光斑。

闻雪时的手不知是紧张还是热才出汗,交握的手心滑溜溜的。

他扭过头来看她,再一次严肃地问:“小楼,你确定吗?”

“你别问我这么傻的问题。”

“我不想你后悔。”

“……”

娄语察觉到他刻意伪装出的坦然,心下只觉得难过。

她没有再回答,只是牵住他掌心的手扣得更用力。

*

下山的一路,她的步伐都格外轻盈。

这种轻盈和当时五年前分手时的轻盈截然不同。当时她觉得整个人被抽空,而现在的这种轻盈,是折磨她很久的沉疴被一扫而空的轻松。

车子又无声无息地驶回酒店,距离杀青宴开始前还有段时间,她走到可以看见海的阳台,终于给周向明回拨了电话。

他接起,开场白是——“顺利拍完了?”

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淡定,甚至让人疑心那一长串未接来电并不是他打来的。他只不过凑巧接到了她这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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