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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我与你一同进宫。”

肖珏:“好。”

白容微问:“进宫……做什么?”

“肖家没了兵权,迟早会成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肖璟道:“无论如何,南府兵也要回到肖家,否则……”

否则,肖家也不知道能撑的了几时。

“那,就算陛下将兵权还给了我们,日后又该怎么办呢?”白容微小心翼翼的开口,“如璧,你是奉议大夫,就算怀瑾从武,可他才十六岁。”

肖璟的动作顿住。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肖家无人了。纵然肖珏天赋秉异,但他才十六,自己都是个半大孩子,如何能带领数万南府兵。

难以服众。

“十六岁能做的事多了去了。”肖珏漫不经心的夹菜,“大哥,畏首畏尾,只会一事无成。”

肖璟叹了口气,道:“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陛下会把兵权还给我们吗?”白容微愁道:“如今徐相势力滔天,不会放过这个对付肖家的机会。”

“会的。”少年懒洋洋的给他们倒茶,“不必害怕,徐敬甫,也只是个凡人而已。”

无人再说话了。

夜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下人将白容微和肖璟扶回床上。

肖珏站起身,披上外裳,走出门去。

外面,飞奴正等候,雨水落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水坑,荡出层层涟漪,将门口挂着的白色灯笼都浸透全湿。

肖珏在门口停下脚步。

飞奴道:“少爷。”

他低头,吩咐管家:“照顾好他们。”转身上了马车。

“走吧。”

就此消失在夜色中。

马车驶向皇宫,宫里,当今丞相徐敬甫正在与文宣帝下棋。

宫人来报:“陛下,光武将军府上二公子求见。”

文宣帝下棋的动作一顿,“肖怀瑾?他来干什么?”

“许是为了他父亲一事。”徐敬甫笑道:“陛下,小心啊。”他捡走一枚黑子。

“你,别趁着朕分心的时候作怪,”文宣帝笑骂,“狡猾。”

徐敬甫也笑:“是陛下让着老臣。”

他二人又说笑下棋,似乎已经将肖珏忘记了。一炷香时间过去,宫人再次进来提醒:“陛下,肖二公子还在殿门外候着,外面还在下雨。”

“下雨就回去,”文宣帝正苦恼着面前的棋局,“待着做什么。”

“陛下莫恼,”徐敬甫道:“这肖二公子家逢巨变,如今也还是个孩子。定然心中诸多委屈,不如让老臣出去劝劝,能将他劝回去最好。”

“你去吧。”文宣帝不耐烦的挥手:“上朝也是肖仲武的事,下朝还脱不得,成日都是肖家肖家,朕都听烦了。你让他回去吧!快去快回,回来还得陪朕下完这局棋。”

徐敬甫起身,恭敬行礼:“是。”

待出了殿门,一眼便看到跪在门口等候的肖珏。

徐敬甫年过花甲,年轻的时候曾在翰林院任职,门生遍天下。大魏出众的少年儿郎,多少也与他有点关系。纵然肖珏并非他学生,可肖珏的出众,他也是听过的。曾在皇家狩猎时见过肖珏一面,也记得那白袍少年丰姿夺人,如明珠生晕,将他人都比了下去。

徐敬甫也曾在心中叹息,这样出众的少年,若是他徐家人多好,可惜,便宜了肖仲武那个蛮夫。

他在肖珏面前站定,道:“肖二公子。”

少年抬起头,看向他,“徐大人。”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肖二公子怎么在外等着也不打把伞。”他吩咐左右宫人,“来人,给肖二公子打把伞来。”

宫人持伞站于肖珏身后,徐敬甫作势要将他扶起,仿佛长辈真切关心小辈般道:“还跪着做什么,快起来吧。”

肖珏不动,道:“我想见陛下。”

“陛下眼下正忙着,肖二公子要真有什么事,明日再来也不急。眼下已经很晚,陛下忙过之后还要歇息,并非面圣的好时候。”

少年不为所动,只重复道:“徐大人,我今日非见到陛下不可。”

徐敬甫退后两步,手拢在袖子里看他,脸上亦是挂着慈祥笑意,“肖二公子,陛下仁慈,从前是肖家有功,对你青睐有加。如今你父亲失责,鸣水一战令大魏兵士惨败,本该追究,是陛下念着旧日情分,网开一面。你怎能得寸进尺,不识好歹呢?”

夜雨斜斜飘着,从伞下溜进来,将少年的衣衫打的濡湿。他眉眼俊美的要命,神情平静,声音再无过去半分懒倦风流,道:“徐大人说的是。”

徐敬甫笑容不变。

“所以,”肖珏抬起头来看向他,“恳请徐大人与陛下通融一句,肖珏想见陛下。”

“肖二公子说笑了,老夫为何要替你通融陛下?”徐敬甫问。

少年看着他,微微低头:“请徐大人成全。”

少年人的傲骨,最经不起摧折,有时候脊梁就那么轻轻一弯,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肖仲武若泉下有知,瞧见他这个引以为傲的次子如今跪在自己面前,请求自己的怜悯施舍,会是怎么一种表情?

一瞬间,徐敬甫便不想要立刻将他逼到绝路了,看骄傲的人落入凡尘,被人踩进泥泞,自尊被践踏的一文不值,比这些有意思的多。

他微微仰头,苦恼道:“肖二公子,不是老夫不帮你。只是如今陛下正生着肖家的气。纵然是老夫,也难以插手此事。”

肖珏只道:“请徐大人成全。”

徐敬甫盯着他,半晌,他道:“若是肖二公子执意想见陛下,不如先自行领罚。肖家本就戴罪之身,二公子若能豁出去,陛下瞧见,心中火许会稍散几分,老夫也好为肖二公子说话。”

“请徐大人指教。”

“你如今年少,更多的责罚也难以承担,就先去领五十个板子吧。”他道。

这话说的十足轻松,仿佛给肖珏已经很网开一面了似的,旁边的宫人低着头不说话,心中却难掩惊讶。

五十个板子,身子稍弱的,即可一命呜呼,纵然是寻常人,五十板子下去,也能少半条命,不养个一年半载难好。

肖珏道:“好。”

徐敬甫微笑:“二公子果真有乃父之风,”他转身,吩咐身后人,“带肖二公子下去领板子吧。”

夜雨飒飒,五十个板子落在人身上,并非想象中的轻松,尤其是行刑的宫人,还特意被徐敬甫“交代”过。

少年一声不吭,咬牙扛了下来。五十个板子过后,他拭去唇角的血痕,慢慢撑起身子,站起来。

站起来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差点没站稳,身侧的宫人看着有些不忍。当年的肖二公子,锦衣狐裘,矜贵华丽,如今这般狼狈,谁能料到?谁也料不到。

徐敬甫并没有兴趣观看肖珏挨板子,他进了殿里,先去与文宣帝说话。

文宣帝道:“你不是说要赶走他?”

“陛下,”徐敬甫摇头,“肖二公子执意想见陛下,老臣也规劝不得。少年人,心气盛,真要认准了事,九头牛也拉不回。如今光武将军已经不在,他母亲又……老臣也是看他可怜,陛下不如就见他一面,听听他怎么说。要是说得不好,让他出去,下次不见就行了。”

文宣帝叹气:“爱卿心软了。”

“是陛下仁慈。”

“罢了,”文宣帝吩咐宫人,“好歹也是朕看着长大的,叫他进来吧。”

殿外极冷,殿里极暖,没了无处可避的夜雨,只有熏得人头晕的花香。灯火绰绰,有人走来。

他在文宣帝面前跪下身去,道:“臣,叩见陛下。”

“免礼。”文宣帝随口道,抬眼朝肖珏看去,甫一看到肖珏就怔住,问:“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外头一直下雨,徐敬甫令人撑的伞,也仅仅只维持了一刻不到。他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狼狈无比,又因刚挨过五十个板子,身子虚弱至极,面如金纸,唇色苍白,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

与过去截然不同。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文宣帝不由得生出恻隐之心,动了几分真切的关怀,他放缓了语气,道:“告诉朕,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徐敬甫站在一边回答:“肖二公子是自知肖家有罪,自行领罚五十大板,好教自己心中好过一些,也叫陛下知道,肖家的悔过之心。”

文宣帝瞧着他,叹了口气,“五十大板……也太过了些。”

“肖二公子也是感念陛下仁德。”徐敬甫笑道。

“你来找朕,究竟是为何事?”文宣帝道:“肖家的事,朕已经不想再提了。”

肖珏的目光从桌上的棋局上扫过,棋局上头,黑白子交织错落,在暖融融的灯火下,泛出阴森冷意。

如人生奇诡,谁也无法预知未来会发生什么。

但过去已经过去,既无法预知,便创造未来。

少年伏倒身去,声音平静,带着不可阻挡的执拗,一字一顿道。

“臣,求陛下恩准,愿亲率南府兵再入鸣水,出战南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