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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成功将宋恂划拉进自家碗里, 项小羽每天都在苦苦压抑着想要跟人显摆的冲动。

今天总算逮到了一个主动送上门的听众,她终于酣畅淋漓地与小伙伴分享了她反复回味数遍的《恋爱细节100条》。

听得方芳直撇嘴,打着饱嗝离开了瑶水村。

不过, 项小羽给人喂完狗粮以后, 并没能逍遥太久, 当天晚上就收到了宋恂从公社带回来的消息。

市广播电台已经正式对外招工了。

一名实习播音员, 一名勤杂工。

招工告示就贴在公社大院的告示栏里,消息很快便能传到生产队来。

“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听说三天后就是正式的招工考试, 苗玉兰比考生本人还慌张, “人家又是笔试,又是面试的, 你能不能行啊?”

项小羽也有点紧张,但是在老娘面前还要绷住, 自信道:“没问题,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听渔业广播,该记的知识点都记下来了。还整天练习绕口令, 口齿清楚得很!”

“小毛, 你那个喇叭喇嘛哑巴练得咋样了?”项远洋怀里抱着侄子,拍着侄子的手起哄, “给我们来一段。”

“小姑,来一段。”大寨跟着二叔凑热闹。

“你们可别让她来了, 絮叨得我头疼。”苗玉兰揉着太阳穴说, “一天到晚,那张嘴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抽空就要嘟囔。”

见二哥和侄子捧场, 项小羽立马就被激起了表演热情, 一段绕口令张口就来。

“打南边来了个喇嘛, 手里提溜着五斤鳎犸,打北边来了个哑巴,腰里别着个喇叭。提着鳎犸的喇嘛要拿鳎犸换哑巴腰里别着的喇叭,别着喇叭的哑巴不愿意拿喇叭换提着鳎犸的喇嘛的鳎犸……”

虽是正常语速,但从头到尾没有磕绊,吐字清晰,发音连贯。

宋恂跟着大家给小毛鼓掌。项小毛在这方面确实厉害,还肯花时间下苦功练习。

反正他没有这个口条,甘拜下风。

“笔试部分可能会让你们写播音稿。你提前准备了吗?”宋恂最近一直在约谈那些社办企业的厂长,忙得都忘了关心她考试的准备情况。

“准备了!”项小羽将自己写的几篇小作文拿给他过目。

宋恂接过来品读了两遍。

不过,他对广播事业不甚了解,这几篇小作文的内容都比较贴合渔业实际,读起来也蛮通顺的,他挑不出什么毛病,便只能用自己过往的考试经验给出一些建议。

“如果笔试真的是让你们写播音稿,应该是在规定时间内作文的,篇幅要求不会太长,你还是控制一下字数吧。”

她这几篇小作文已经洋洋洒洒写出大几千字了。

项小羽忙不迭点头,“那我再删减一下。”

*

去公社参加播音考试这天,宋恂主动请缨,接下了骑车接送考生的任务。

考试时间定在上午九点,将车停在渔业广播电台的大院前,宋恂像个送考的老父亲似的,叮嘱她别忘了在考试卷上写名字,考完了就来公社大院找他。

巴拉巴拉嘱咐了一大通,又帮她把军用水壶挎到身上,才不放心地骑车离开。

今天来参加考试的都是应聘播音员的。

项小羽进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站了七八个人了,男女都有。

其中的两个女同志她还算熟悉,是公社广播站的广播员,过年前她趁着人家不忙的时候去广播站学习观摩过。

不过,听她描述过广播站里的设备后,宋恂推测公社广播站跟广播电台的设备还是有所区别的。

公社广播站用的是有线广播,与电话用的是同一个线路,基本都是实时广播,跟生产队里的广播设备差不多。

而广播电台用的是无线广播,听说还需要提前录播,录音和放音设备他们都没见过。

除非这些候考的人里有在电台工作过的,否则大家应该都是这方面的新手。

项小羽将报名表填好后,交给一位中年女同志,就安静地与另几位候考的站成一排,等待考试。

时针指向九点时,女同志将所有的报名表收齐,便笑着来到他们跟前。

“欢迎大家来参加我们渔业广播电台的招工考试,我是渔业电台的台长郁英荷。”

几位考生不自觉鼓起了掌。

郁英荷好笑地压了压手,继续道:“咱们渔业电台是由市广播电台,市气象局和市水产局联合创办的,是一个专门为渔民群众服务的广播频道,正式开播后,将以普通话和南湾话双语播出。所以,不会说普通话,或者不会说南湾话的同志,只能遗憾地暂时止步于此了。”

项小羽身边站着一个身材很娇小的姑娘,闻言便缓缓举起了手。

“郁台长,我是去年刚从省城来插队的知青,以前在省人民广播电台的业余广播剧团当过报幕员,也在省人广的播音组朗读过长篇小说《风云初记》。”那姑娘一脸为难,“但是我才来南湾插队半年,土话可以听懂,发音却还在被老乡纠正。咱们能不能将对方言的要求放宽一些?”

郁英荷翻出她的报名表查看,沉思片刻后,还是遗憾地摇头,“魏薇同志,你的条件确实不错,但我们电台初建,又是为渔民服务的,尤其是南湾的渔民,有些人还听不懂普通话,为了让所有渔民都能听懂这台渔业广播,播音员能熟练地使用南湾土话进行广播,是必要条件。不过你也不用气馁,咱们市人广的第一套节目最近也有招工意向,你的声音条件挺好的,到时候可以去试试。”

看着魏薇黯然离场,项小羽暗暗咂舌。

知青里果然卧虎藏龙。

那姑娘瞧着不起眼,没想到人家居然有省人广的工作经验,若不是囿于方言这块短板,这唯一的播音员岗位肯定非她莫属。

人外有人,她之前真是过于乐观了。

郁英荷继续做接下来的安排,“咱们今天先笔试,后试音。笔试需要……”

她的话才开个头,便被一个匆匆跑进院子的女同志打断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苏瑾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地跑进队伍里。

郁英荷看一眼手表,拧眉说:“这位同志,咱们公告上写得很清楚,九点整准时考试,这会儿已经九点二十了……”

“同志,实在抱歉。”苏瑾红着脸说,“我是下面生产队的知青,我们大队距离公社十里地,我没有自行车,是走过来的。而且我平时很少出生产队,所以没掌握好时间。”

见她跑得满脸通红,头发也一绺一绺地黏在额头上,郁英荷不忍心苛责一个小姑娘,便拿出一张表格说:“你先来填报名表吧。”

项小羽:“……”

她二哥去机械厂上班以后,偶尔会借用她爹的自行车往返。不过,今天早上,她爹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骑走了自行车,不知干嘛去了。

她跟宋恂出门的时候,二哥还在到处找车呢。

瞧苏瑾这副狼狈样子,看来自行车最终还是没找到。

所有人站在院子里,等待苏瑾填报名表。见她在工作单位一栏写的是瑶水村生产大队,郁英荷不由回看了一眼同样出自瑶水村的项小羽。

察觉到她的视线,项小羽连忙冲着人家回笑了一下,心里有点激动。

刚刚一听这位郁台长开口说话,她就认出声音了。

前些年,每天晚上九点,市人广有个《阅读与赏析》栏目,会赏析一些古典文学。开始破四旧以后,就转而赏析近现代文学和一些热门小说。

项家姐妹每天晚上都守着广播听讲,对那个播音员的声音特别熟悉。

项小羽觉得郁台长就是那位播音员,心里正为这个猜测暗自兴奋,就发现郁台长也在看她。

天呐,好激动!

项小羽还在脑补被行业大佬慧眼识才一眼相中的戏码,另一边苏瑾已经填完表格了。

郁英荷带着几人走进一间小会议室,宣布了考试规则。

“请大家在一小时内完成一则八百字左右的故事广播稿,以及一则不超过五百字的新闻广播稿。笔试的这两则广播稿,就是你们之后试音要用到的稿件。希望大家都能认真对待,尽量保证卷面整洁,用词准确。”

一位男同志举手问:“有没有主题要求?”

“故事广播稿可以随便发挥,但新闻广播稿要求与渔业相关。最好是与即将到来的春汛有关的话题。”

项小羽的视线在众人脸上快速掠过,见大家表情轻松,心知其余人也是提前有所准备的。

她不敢掉以轻心,接过工作人员发下的稿纸,便埋头认真书写。

最近全县都在准备开年第一汛,关于春汛的播报还是挺多的,项小羽提前写的那几个小作文几乎都与渔汛有关。

从其中选出篇幅最短的一则,以尽量简洁精炼的语言,完成了一份不到五百字的新闻稿,杵着笔帽思考片刻后,还很应景地取了一个颇有时下新闻特色的标题,《鼓起冲天干劲,迎接春汛生产——报南湾县的渔具准备情况》。

*

会议室外,郁英荷也在与另两位同事谈论着几个考生的情况。

“报名表我看了,都是年轻同志,基本没有什么正经的播音经验。唯一一个在省人广工作过的魏薇,还不太会说南湾话,真是可惜了。”

她身边站着一个高瘦的男青年,正捏着几分报名表翻看,嘴里嘀咕道:“怎么没经验,这不是有好几个在广播站工作过的吗?”

“广播站的播音工作跟正经的电台广播还是有些区别的。”郁英荷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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