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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他跟项小羽有什么亲密举动,只要被大黄瞧见了,保准得汪两声,实在是没眼色。

宋恂婉拒:“我们白天出门的时候,会将院门锁上的。要是把大黄独自放在家里,没人能照顾它的吃喝。”

“那你就不用锁门了,白天我过来帮你们喂它。”

宋恂:“……”

何苦折腾这么一遭。

*

大黄当然是不能留的,但老丈人的意思他也领会了。

所以,当天晚上他只折腾了一回,就抱着媳妇老老实实睡觉了。

宋恂刚娶了媳妇,人逢喜事精神爽。

第二天销假上班后,到了办公室就提着喜糖袋子给同事们发了一圈喜糖,又收回了一箩筐的吉利话。

上午,织袜厂的冯培芸来工业办找宋恂时,赧然道:“宋组长,真是抱歉啊,我这段时间闷头忙厂里的事,消息实在是闭塞,连你结婚这么大的喜事都错过了!”

宋恂抓了两把喜糖给她,无所谓地笑道:“我们早就领证了,周末只是补办个婚礼,也没特意对外宣扬。现在知道也不晚,喜糖管够!”

拨了一颗苹果味的硬糖含进嘴里,冯培芸声音含混道:“其实这事还真不能怪我!前几天我一直在市里帮织袜厂跑供销,这才错过了你的婚礼。不过,我这边有个消息可以送给你,就当是新婚贺礼了!”

“呵呵,说说吧,什么消息?”宋恂玩笑道,“我先估个价,回头记到我们的喜簿上。”

“市服装公司想要建分厂!”

“真的?”宋恂不禁坐直身体问。

“怎么样,这个消息值多少钱?”冯培芸语带得意。

消息值不值钱,得看能不能用得上,要是这个消息真能给团结公社引来一个市服装公司的分厂,那它就是价值千金的。

“你从哪听来的消息?消息可靠吗?”宋恂对她的消息渠道还有疑虑。

“在市第二百货商店。”冯培芸说着话就卖起了关子,假咳两声,装模作样道,“我还真有点渴了。”

“……”宋恂给一旁竖着耳朵听情报的于元军递个眼色,“小于,赶紧给咱们冯厂长倒杯水来。”

于元军提着暖瓶往水杯里倒水,又服务周到地往里面蓄了半杯凉白开,双手递给冯培芸,恭敬道:“冯厂长,请喝水。”

冯培芸满意地呵呵笑,灌了两口水便给办公室里的众人讲起了自己这几天的经历。

“我们织袜厂每天能生产六七千双袜子,每个月将近二十万双。只靠给县百货商店供货,肯定是行不通的,现在仓库里积压了好多库存呢。所以我们厂决定往市里和省城的百货商店供货。最近一段时间,我就一直在市里的各大百货商店和供销社之间跑供销。”

几人耐心地听着,没人打断。

“目前已经给市第二百货,第三百货商店,以及郊区的两个供销社稳定供货了。”冯培芸趁机表了功,便话锋一转道,“不过,市百货商店和供销社的走货量也是有限的,洋袜子不便宜,谁家也不舍得整天穿新袜子。所以,我们的库存还是积压了很多,销不出去。”

冯培芸神神秘秘地问:“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你们猜怎么着?”

宋恂猜测:“第二百货商店里有人给你出主意了,让你找市服装公司合作,他们是不是有其他的销售渠道?”

冯培芸:“……”

给宋恂竖起一个大拇指。

“宋组长就是厉害。”冯培芸奉承道,“就是这样!我最近跟第二百货商店供销科的赵副科长混熟了,她给我出了一个主意。让我去找市服装公司合作,他们有出口渠道。”

众人:“……”

织袜厂那样一个家庭手工作坊式的小工厂,居然还敢肖想出口业务?

冯培芸却自信道:“别看我们织袜厂是个新建厂,但我们有正式职工一百人呢!放眼全公社,我们这个规模也算得上是中等规模的工厂了吧?”

见大家脸上尽是不信,她转向宋恂说:“宋组长,你应该是能理解我的吧?听说让瑶水村的海味品加工厂走出口的路子,还是你当初给他们规划的,也是你帮忙找的门路?”

宋恂就知道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给自己送什么大消息,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恐怕是想让工业办出面帮织袜厂联系市服装公司。

“走出口挺好的,你们织袜厂要是能争取搭上市服装公司的顺风车,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不过,”宋恂与她提前说好,“我当初能帮加工厂联系到出口业务,很大程度上是靠运气。海浦市这边我认识的人本就不多,纺织业的人就更少了。”

冯培芸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堵了回来,坐在椅子上直运气。

“那个分厂是怎么回事?”宋恂问。

“还能怎么回事,就是人家业务量大了,想建个分厂呗,正在选址呢。”冯培芸这次倒是挺痛快,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口气全说了,“赵副科长说,市服装公司的出口业务非常火爆,订单根本忙不过来,今年往市里各大商店供货的量都减少了。所以他们打算在市里的某个县,开办一间分厂。具体规模还不清楚,这都是我听别人说的。公社要是有兴趣,还得再去打听打听细节。”

于元军眼珠一转,贼兮兮地问:“冯厂长,你今天突然跑来跟我们说建分厂的消息,不会是想走市服装公司的出口门路不成,就想曲线救国吧?”

“……”冯培芸真是烦死这些聪明人了,没好气道,“我还没去找他们谈过呢!目前只是一个设想。”

她上个礼拜刚得到消息,就跑了一趟市服装公司,结果她连大门都没进去,就被打发了回来。

无论怎么样,人家给工业办带来了一个消息,宋恂跟冯培芸道了谢,又劝道:“你们厂的产量确实很高,袜子的质量也不错,但是在花色方面还是欠缺一些的。我去年在广交会上见过不少针织厂和服装厂的产品,他们出口的袜子大多是丝袜和棉袜,尼龙袜子也有,但花色很丰富,针对不同性别不同年龄的人,有不同的花色。咱们厂要是想走出口的路子,还得从花样上多下工夫。否则万一机会来了,却因为产品问题错失良机,岂不是更可惜?现在积压的库存已经够多了,实在不行就先减产,不要让工人加班了……”

冯培芸来了一趟工业办,平白赠送一个消息,就两手空空地回去了。

不过,她带来的这个消息,还是让宋恂很动心的。

团结公社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渔业方面,但从事渔业活动的大部分劳动力都是男性。

妇女们只能侍弄地里的庄稼,补鱼网,晾晒海货,有些富队还会让她们搞养殖。

但是仍然还有很多闲散劳动力没有被利用起来。

纺织业是公认的女性从业者最多的行业,要是真能把这个服装厂争取过来。

对团结公社而言,是个安置剩余劳动力的大好机会。

宋恂往市里给方典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帮忙核实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方典的人脉主要集中在食品行业,纺织业方面他也没什么谱,隔了两天才给宋恂回了话。

确有其事。

建分厂的事还只是一个意向,在他们公司内部讨论,具体方案没有对外公布。

得了方典的准话,宋恂不敢耽搁,当天就去找了苗书记。

“哎,你来的正好!”苗利民招手让他坐下,“渔业公司那边归入社队以后,后续问题还挺多的。你们瑶水村有个花多多同志,整天往公社跑,要公社给她闺女儿子安排工作。”

宋恂还在想瑶水什么时候有个花多多同志,听到后面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田大妮的娘,田婶。

“她家的情况比较特殊,当初海味品加工厂的蟹酱配方是花多多同志提供的,她没要配方的转让费,而是让渔业公司给她家的三个孩子安排了工作。如今工作刚干了半年多,公司就被撤销了,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田婶可是个厉害人。

“她家的闺女,被安排去海味品加工厂继续工作了,但两个儿子就不太好办了。船只和船员归入生产队,那就是让他们回生产队打鱼,继续赚工分的。怎么可能另外发工资?”

对于县里直接将支公司就地归入生产队的事,宋恂一直不太认同。

当初公社完全可以将这两个支公司的船队接手过来,组建自己的渔业公司。

这样看虽然是把肉烂在了锅里,好像与生产队接手船只没什么区别。但是,如果船队由公社支配,赚回来的钱就归公社所有,公社可以用这笔钱支援一下发展比较落后的几个生产队。

而瑶水和金海本就是相对比较富裕的生产队,船队归入这两个大队以后,赚的钱也是人家的,不会将钱拿出来贴补其他生产队。

如今因为这八对机帆船,项队长身上背负了巨债,可人家整天都因为多出来的船喜气洋洋的。

宋恂简单跟苗书记提了自己的想法,便将话头转到了市服装公司建分厂的事情上。

“他们真打算建分厂?多大规模的?”苗利民问。

“有这个意向,但具体细节还不清楚。我是想来问问领导们的意见,如果公社支持,我们情报组就先出面跟对方联系一下,要是公社对纺织业没兴趣,我就不费工夫了。”宋恂只是组长,不是工业办的主任,这事由他主动出面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那就由你先代表公社跟那边联系一下,尽量争取吧。”苗利民对这个消息还是很看重的,“有需要我配合出面的,你随时开口。”

有织袜厂这个先例在,公社的干部们都对纺织业提起了重视。

只要能将分厂争取过来,一定全力配合建厂。

有了苗书记的准话,宋恂当天就带着于元军跑了一趟市服装公司。

不过,他与冯培芸得到的是相同的待遇,在门卫处登记留下通讯方式后,就被门卫打发了。

想要见他们的领导,那是想也别想的。

领导正忙着呢,像宋恂这样从乡下来的小干部,每天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了,若是随便来个什么人,领导就要接见,那不得累死领导呀!

两人在服装公司这边一个熟人也没有。

方典那边指望不上,他也是找了七拐八绕的关系才打听到消息的。

让他帮忙打听消息可以,但想找到能说得上话的人就难了。

宋恂给县制衣厂的靳厂长打电话,结果人家去上海出差了。

没办法,他只能先打道回府。

晚上陪着老丈人喝了点小酒,宋恂便回家翻看自己的记事本,想要从其中找找思路。

他当初能联系上省食品出口公司的业务,那是因为当时上面有人,直接找熟人牵线搭桥,他才得到了与一把手盛主任对话的机会。

但他在海浦市就是个农村小干部,一穷二白,不认识什么人,想要直接跟人家市服装公司的一把手对话,纯属做梦。

哗哗地翻着笔记本,宋恂突然停下动作,盯着上面的一行字发呆。

市纺织工业局,每个季度会在工人文化宫举办一次“全市纺织工业技术革新展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