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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桐往吕莹的上铺瞟了一眼,这位也是他们中文4班的同学。

刚才她在宿舍里征求大家意见的时候,这位也是反对两个孩子继续住宿舍的。

人家给出的理由也让人无从反驳。

穆蓉的情况确实让人同情,但是大家都是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学的,对大学生活满是憧憬,大家没有义务因为同情穆蓉而毁掉本该完美的四年大学生活。

她不想每天累了一天以后,回到宿舍还要面对小孩的聒噪、奶味和尿骚味,或者对上灵灵那种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视线,那让她太不舒服了。

被她这样一鼓动,甄珍和魏芳也犹豫了。

他们不反对让穆蓉跟孩子住在宿舍,但也不想违心挽留。

如此一来,两个孩子就真的不能在212宿舍继续住下去了。

*

穆蓉开始在学校附近找房子。

不过大学周围大多是教职工宿舍,以筒子楼居多,一个小单间每月要收十二块。

她负担不起这个费用,就将目标范围扩大,以省大为中点,半径两公里以内的房子都可以考虑。

廖习兰还帮她找了一份在省大食堂打零工的活,每天三毛钱,按照他们中文系的课表,她每个月至少可以干十五天,能有四五块钱的额外收入。

“去食堂刷碗还是算了吧?”甄珍听了这个提议就摇头,“怎么说也是个大学生,去食堂打零工不好看……”

项小羽笑道:“就当是在基层体验生活了,没什么不好看的。我老家那边县委大院的食堂里常年只有一个炒菜的大师傅,县委干部都要轮流去食堂干活的,连革委会主任也不例外。”

穆蓉现在考虑的是生存问题,至于面子尊严什么的,她已经顾不上了。

她不但接受了食堂的零工,还在宿舍里跟舍友们说,如果有其他适合她的工作,也请大家推荐给她。

项小羽还真有一个活,只是收入不稳定。

“校园广播站开播以后,会面向全校师生征稿,被征用的稿件可以象征性地给予作者一些稿费。”项小羽建议道,“反正你是中文系的,文笔不错,可以试着给我们广播站或者社会上的一些报纸杂志投稿。虽然汇款周期比较长,但好歹也算有点收入。”

穆蓉将这些建议通通收下,一边上课打工写稿子,一边在课余时间跑出去找房子。

日子过的虽艰难,却始终没有跟同学和舍友开口借过钱。

项小羽周末回家吃饭的时候,提起舍友穆蓉的遭遇时,还被孟团长笑话了一遭。

“你们这些大学生真是读书读傻了,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项小羽和宋悦:“::::::”

“你这位同学的问题很好解决呀,”孟团长给儿媳妇和闺女各挟了一筷子菜说,“她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没钱,没钱就得省着花嘛,她家两个孩子的托儿费完全可以省下来当房租。”

“她儿子才两岁,不上托儿所,谁给她看孩子啊?”

孟玉裁“啧”了一声说:“你们学校那一带有很多退休老教师,住房条件好,退了休又没什么事做。你这个同学可以找这样的家庭租房合住,只租一个房间,白天她去上学的时候,就让退了休的房东带带孩子。她可以把省下来的托儿费都算到房租里给人家。”

“人家退了休没准就想躲清静呢?”宋悦觉得这样的人家不好找,得有熟人帮忙引荐才行。

“嗐,你不懂退休老年人的心理。刚退的时候都说想清静清静,时间一长要是不能给自己找点乐子,肯定憋出毛病来。”孟玉裁低声笑道,“等你毕业了就赶紧生个孩子,到时候让你爸帮你带孩子,给他找点事做。”

宋悦猛摇头:“可别指望我了,等我爸退了休,还是把吉安延安接过来吧。我还不知道哪年才能毕业呢!”

“你跟老中医学的怎么样了?”项小羽好奇地问,“什么时候能行医呀?”

“早着呢,”宋悦指指自己的黑眼圈说,“现在还没有正式入门,开学以来,我一直在背中国医学史,每天都要背到熄灯,脑子都是胀的。”

宋悦是理科生,而且过去十年间的中小学生基本没怎么正经读过历史,突然给她一本医学史的教材,看着上面带有出土文物气息的陌生人名药名,她简直头都大了好几圈。

“嫂子,你在学校怎么样?”宋悦想从别人那里寻求一些安慰。

“嘿嘿,我们新闻系一年级的专业课不太多,我现在是校园广播站的站长了,还是摄影课的课代表!”项小羽跟婆婆和小姑子详细讲了她带着材料去校团委申请重开广播站的经过。

宋悦:“……”

别人的大学。

她根本没时间搞课外活动。

项小羽说得轻松,其实她还挺忙的,专业课不多,但公共基础课多,几乎每天的课表都是满的。

不过,这也不能打消她当新闻摄影课代表的热情。

新官上任三把火,她觉得自己当了课代表就得给大家做点什么。

综合考虑了一段时间后,她认为胶片不足是他们摄影课面临的最大问题。

学校只给每人发了一卷胶卷,上过几次课以后,无论再怎么珍惜,大家也都用的差不多了。

而且自从温老师在之前的一次课堂上跟大家说了,好作品是用胶卷堆出来的,大家就不再吝啬对胶卷的使用了。

校园里的风景他们已经拍腻了,所以经常在礼拜天的时候,三五成群地骑车跑遍省城的大街小巷,疯狂地投入摄影创作当中。

等到晚上关了灯,就将宿舍当成暗房,缩进被窝里装卸胶卷。现在她们212宿舍的晾衣绳上已经垂挂了四五条胶卷了。

四个人的胶卷完全告罄。

买胶卷就成了大问题。

如今的胶卷按照规格和品牌,价格在1块2到1块8不等,这个价格对于学生来说可不便宜。

项小羽属于吃胶片大户,一个月已经用了两卷胶片,开始用第三卷 了。

其他人省着用,每月也得用一卷。

她在班级里统计了一下,新闻1班的所有同学都有买胶卷的需求。

一学期的胶卷量算下来,全班至少要消耗一百卷。

她跑去找杨一打听情况,想问问百货商店有没有批发价。

杨一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笑着摇头说:“百货商店只有零售价,没有批发价。你要是想买便宜的,只有瑕疵品便宜。但是摄影柜台里的瑕疵品相当紧俏,没等放进柜台就被人买走了。”

杨一正在用的就是从百货商店买的瑕疵胶卷,这批货早被商店内部人士包圆了。

百货商店的路子走不通,项小羽又想到别的主意。

她往海浦那边打过一个确认电话后,就跑去新闻系的办公室,找到了温柔老师。

“海浦摄影化学厂那边可以给咱们出厂价,九毛八分钱一卷,不过需要公对公采购。”

宋恂在工业办工作那会儿,项小羽没少听工厂里的内部消息,特别是荣盛糕点厂开分厂的时候,糕点的成本价,出厂价,指导价,零售价,各种价格之间的差额是很大的。

所以,她这次就直接联系了地区摄影化工厂的同志,问出了他们厂胶卷的出厂价。

温柔好奇地问:“你认识胶卷厂的人?”

项小羽点头说:“我以前是电台的播音员,做过一档介绍地区先进单位的节目,其实就是变相给各厂的产品打广告。海浦摄影化学厂革委会副主任的介绍材料,还是我帮忙编辑播送的。”

“既然是出厂价,他们对采购数量也有要求吧?”温老师对这些还是懂的。

“最低一次性出货三百盒,可以按出厂价给咱们。”项小羽解释,“我在新闻1班已经做过统计了,大家总共报了104盒。要是学校同意出具采购单,以省大的名义购买胶卷的话,我就再去问问2班跟3班的同学。”

出厂价比百货商店的零售价便宜四毛钱,省下来的就是一天的饭钱。

旁边教《新闻学概论》的郭老师举手报名说:“你们要是买胶卷,给我也算五盒啊!估计高老师也是要的,给他也算五盒!”

项小羽笑着问:“郭老师,您也喜欢摄影啊?”

“哈哈,新闻系所有老师都会摄影,不过温老师最专精。”

温柔让她稍坐,自己去了一趟系主任办公室,一刻钟后回来说:“你去让另两个班的同学做一下统计吧。如果凑够了三百盒,咱们就搞一次集体采购!”

项小羽笑眯眯道:“好嘞!”

*

项小毛同志在学校里忙得风生水起,宋恂这边也听说了省委党校开办马列主义基础理论研修班的通知。

地委组织部发出了通知,全地区范围内,具有高中以上文化,三十岁以下,政历清白,热心理论工作的在职青年干部、退伍军人、知识青年和工农兵理论骨干都可以报名参加考试。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少青年干部都瞄准了这次考试,宋恂原以为这种枯燥的课程,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竞争。

没想到光是他们地区外贸局就有六个要报名参加考试的。

连齐麟都报名了。

这个报名条件看似条条款款挺多,其实只有两个要求,高中毕业,三十以下。

于是,由于报名人数过多,地委组织部又紧急发出一个通知。

地委将在本周末组织一次预考。

先在地区内部将一些滥竽充数碰碰运气的歪瓜裂枣筛选下去,最终只有六十人可以参加省委党校的统考。

而这次预考的报名人数多达九百人,录取率还不足7%。

宋恂早在从袁梅那里听到招考消息就在琢磨到底要不要去党校进修,本来他还在犹豫,可是通知正式发出后,干部群众报名的火爆场面,让宋恂也坐不住了。

去组织部报了名以后,就捧着提前搜罗回来的资料埋头苦读。

他对公文写作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常年坐办公室的,即便文学素养不高,笔杆子也早就磨练出来了。

但是政治部分,尤其是哲学和政治经济学的部分,他平时几乎不怎么涉猎。

预考时间定下来以后,他又跑了一趟袁书记家,跟袁梅借了一些画过重点的政治复习材料,临阵磨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