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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章

年节将至, 府里喜气洋洋。

苏蕴操持府中上下大大小小的事务。

顾夫人今年清闲了许多,不再像往年忙得连一口水都喝不上。

今年也只需要查看儿媳所操持的有无纰漏便可, 但检查下来, 不仅没有任何纰漏,还挑不出一点差错,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当家做主。

儿媳如此能干, 比她刚嫁到侯府那两年都要做得要好。

顾夫人本就喜爱这儿媳, 儿媳能干,自然是一顿夸, 苏蕴被夸得都颇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这般熟练的, 还是有了几年的经验才会如此, 所以总是被夸得心虚。

她刚开始管家的时候, 根本不像现在这么的沉稳熟练, 那会, 她几乎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生怕自己出错,会引来旁人的嘲笑。

但现在回首, 那些努力也并未白费, 若无当日的努力, 今日也不能这般轻松。

虽然轻松, 但也还是有许多的琐事要做。

晚间, 她把这些琐事带回了屋里来做。

时至戌时未,坐在软塌的顾时行抬眼望向还在对账的妻子, 他放下了手中书卷, 走上前。

感觉到了身旁的人, 苏蕴放下了笔,望向他, 问:“怎了?”

顾时行望了眼账册,道:“这是什么账册?”

苏蕴应:“这是夫君你名下铺子庄子的账册,先前忙碌,未来得及核算,现在得必须在年前核算了,再给那铺子的掌柜和庄子的管事发放分红。”

说着,她伸手锤了锤低头低得有些酸的肩膀。

顾时行见状,微凉的手便抚上了她的肩颈,隔着衣衫到不觉得凉。

力道适中的揉捏,问:“可是这处酸?”

苏蕴舒服的微阖双眸:“就是哪。”

自从那日食用雪莲生了红疹,在屋中养了几日后,顾时行越发的体贴了,体贴到苏蕴有时都渐渐生出了懒骨,觉得什么都不做,直接等着他伺候也挺好的。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坐在忠毅侯府世子娘子这位置上,不知被多少人盯着,等着她出错。

她不能出错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当旁人冤枉她的时候,也能底气十足的反驳回去。就如那日顾三婶趾高气昂地与她说教时,她也有十足的底气反驳回去。

想起顾三婶,苏蕴叹气道:“前些天我与三婶在廊下吵了,母亲也怒斥了她,我听说那日之后,她就病了,府中的人都在说这件事,隐约有人说觉得我过分了。”

顾时行虽然没有在场,也未在府中,但也从夏珂那处听了个全,知道三婶都与阿蕴说了什么。

听了这些话,顾时行觉着对她的亏欠更甚。

现在阿蕴明媒正娶,风光嫁入侯府,依旧被二婶和三婶看低。那上辈子,二婶三婶待她,也只会更加的过分。

“她病了便病了,身为长辈,毫无长辈的风度,难不成要你向低头?”默了一下,眉头紧蹙:“关于下人议论,我便让管家把人遣到宅子去。”

苏蕴闻言,轻笑出声:“倒也不用,有人觉得我过分了,也有人帮我说话,而且觉得我过分的人,无外乎是三房的人怂恿的。”

话到这,苏蕴敛了笑意,心里清明:“三婶那么高傲要强的一个人,那日被我和母亲说得半点脸面都没有了,怎么可能不得心病?她便是知道自己错了,可也不会低下头,她现在想让我给她一个台阶下。”

“台阶是给识时务,明事理的人下的,而非是明知错的是自己,却依旧端着不肯向服软的人。”

苏蕴闻言,握住他的手,抬头望他,笑问:“你如此向着我,就不怕我到时候与你二婶三婶都反目成仇了?”

顾时行弯下腰,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唇角染上了笑意:“那我便站你这边。”

苏蕴笑道:“尽会说好听的哄我。”垂下了头,笑了一会,她才呼了一口气,道:“不管往后发生什么事情,反正我都不会委屈我自己了。”

他从她的背后抱住了她,轻蹭了蹭她披散的柔软长发,低声轻喃:“不必再委屈。”

*

年二十九那晚,顾三婶还是从房中出来了,来了清澜苑。

高傲好强的人,终还是低头了。

“我承认,我一直以来都对你有所偏见,所以那日才会误会了你,请你见谅。”顾三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了往日的高傲,但更没有歉意,依旧偏向于高冷。

苏蕴沉默了片息,后道:“想必县主今日来,并也不是出自真心道歉,我的这份见谅,县主也不需要,不过是来这走个过场,让旁人知道县主已经致歉了。”

一声县主,便把两人的关系拉开。

顾三婶闻言,眼神略为幽深。

半晌后,顾三婶依旧是一副高冷的神色:“随你怎么想,我今日就是来致歉的,往后……”话语一顿,才继续道:“井水不犯河水,面上过得去便可。”

说着,看向一旁的婢女。

婢女会意,把盒子端上前,打开了盒子。

盒中是一套珍珠头面。头面精美,珍珠颗颗圆润饱满,看得出来不是为了应付赔礼而选的。

苏蕴只是看了一眼,再看向顾三婶:“我若不收,倒是会落得个心胸狭隘名头。”

顾三婶见她有收下的意思,也不想再久留,正要转身离去之际,苏蕴却忽然平静地道:“但我依旧不想收下。”

顾三婶一时间露出了几分错愕,但很快便恢复了过来。皱着眉头问:“你何意?”

苏蕴上前,阖上了头面的盒子,抬眼对上顾三婶的视线。

从容不迫地道:“既然都说井水不犯河水,面上过得去就行了,且县主也不是诚心来致歉的,我何须收下这名义上的赔礼来膈应自己?”

话到最后,苏蕴补充:“我不想受了这礼之后,下回县主再诬陷我的时候,我若反驳,旁人会觉得我得理不饶人。”

顾三婶沉默地看了她半晌,心里似乎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难受异常,但最后还是点了头:“好,你不收便罢,我也不强迫你。”

离去后,出了院子,顾三婶回头看了眼清澜苑的方向,长呼了一口气。

那日,大嫂有一句话没说错——苏氏将来比她还来得尊荣。

她现在尚且有长辈的身份,可将来确实没有什么底气与苏氏硬碰硬的,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做那等伏低做小的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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