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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拨亲戚接连敬酒,应酬乏了,岳靳成去了三楼。

岳璞佪共进晚餐后,按点吸氧治疗。

见他进来,摘下吸氧管,挺直腰背,似不想被瞧出力不从心的老态。

“今日生日可还过得满意?”岳璞佪不聊工作,特殊日子,总要讲究几分人文关怀,彰显父子情深。

岳靳成踱步走近,象征性地拉近距离,“有父亲您的陪伴,哪里会不满意。”

岳璞佪的肺部病症还未得痊愈,说话时,呼吸低沉,略显急促,“幼年时,我对你陪伴过少,让你早早出国,实则是有意让你自立,自强。只有你身为强者,才能得到如今的地位和身份。”

慈父之心,隐忍藏爱,何其伟大。

岳璞佪替儿子忆苦思甜,实则也是邀功点醒。

然而,岳靳成不为所动,淡声道,“父亲用心良苦,原来幼年时,便已替我谋好生路。您真是出其不意,堪称奇才。对云宗和少恒的关切与溺爱,是对我的考验。对我的打压与冷落,是让我提早适应这高处不胜寒的境遇。”

岳璞佪病态苍白,像一株勉力支撑,外强中干的老树。

他语调不急不缓,气势镇定依旧,“你少年时在国外,每一年的你生日,我都记得。”

“那一定是我的错,手机出错,信号偏差,眼神昏花,竟遗漏了父亲您,那么多年的生日挂念,更别提那些错过的生日祈愿。”

岳靳成的眼神,像寒山上的雪莲,虽徐徐花开,但傲霜睥睨,没有半分活着的感情。

岳璞佪自知理亏,哪有什么惦念与祝愿。原以为年级尚幼的岳靳成会模糊这些细节,哪知他竟然笔笔记账。

“咳,咳咳咳……!”岳璞佪剧烈咳嗽,声大气喘,似要房间外的人都能听见。

看出父亲的掩饰与逃避,不想与他共处一室。岳靳成冷呵,厌恶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哪怕如今局势骤变,他坐到了岳家一家之主的高位,岳璞佪对他这个儿子的嫌恶,不过是迫于局势,美化包装后的毒苹果。

“爸爸。”岳靳成站起身,双手负于身后,冷眸垂望之,“还记得您的前妻,我的母亲,她的墓地在哪座山头吗?还记得我真正的……生日吗?”

岳璞佪面露疑惑,真实的,困顿的,连伪装都来不及。

岳靳成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是彻底失望的冷。

一个父亲,连自己孩子的生日都记错。

如果只是差别一两日,也许还能情有可原。

但把11月,记成10月,这背后,是岳璞佪对这个儿子的冷淡,是对岳靳成母亲的薄情。真是离谱愚蠢不可原谅。

这三十二年,某种意义上,他其实没有过过一个真正的,得到过至亲祝福的生日。

家庭医生、众亲友关切而来。

正欲敲门,卧室门主动拉开,岳靳成神色急慌,言辞恳切,“张医生,我爸突然咳得厉害,你快去看看。”

戏与演技都上得了台面,岳靳成又获得一张天衣无缝的面具——亲朋纷纷感慨,父子情真,岳靳成能做到不计前嫌,不愧是是成大事的人。

入秋以来,最有模样的一次变温天终于结束。憋了半月的阳光久违洒下碎金。

岳嘉一第N次给岳靳成发语音,清透的童音满怀期许:

“爸爸,你下飞机了吗?”

“老爸,你坐上刘叔叔的车了吗?”

“爸爸你快回来噢!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括号:还有妈咪的。

岳靳成的嘴角一路就没放下过。

今天才是他真正的生日。

到约好的地方,是一家隐蔽的,需预约制的私厨小院。

岳嘉一远远地狂奔而来,“爸爸生日快乐!!”

岳靳成一把接住,轻松举高高,“谢谢我祖宗。”

“爸爸,我好喜欢你,我好想你,我要用二十国语言跟你说‘生日快乐’。”

岳靳成朗声大笑。

从里面走出的付佳希正巧听到,无奈道,“什么二十国语言,都是他自创的。”

三人并肩,一起往院子里头去。

菜式是付佳希订的,咸淡口感,都依照岳靳成的喜好。

一家三口,围炉煮酒,共进晚餐,伴随小朋友稚嫩童真的言语,像一幅生动的水彩画。

“妈妈,你都没有跟爸爸说生日快乐的。”岳嘉一郑重提醒。

岳靳成看她一眼,替其解围,“她坐在这里,愿意同爸爸一起,就已经让我很快乐了。”

付佳希盛汤的手一顿。

汤水热气滚烫,岳靳成从她手里拿过碗勺,“我来。”

付佳希让给他,又递上一只纸袋。

“送我的?”

“嗯,32岁生日快乐。”

是一对手工刺绣的衬衫袖箍,暗蓝色的底,金丝绣线穿缝出墨绿渐变的兰草,低调显贵气。

包装盒上有店名,简胭。

岳靳成知道这家店,听岳明芯提过很多次。工艺精湛,需提前许久才能预约到。

所以,这对袖箍,她很早之前就埋了心思。

岳靳成望向她的目光渐渐浓深,像火炉上温炙的黄酒,暖身又暖心。

“爸爸,这只小蛋糕是妈妈带我去手工坊,我们亲手给你做的。”岳嘉一叭叭献宝,“有三颗草莓噢,是我们三个人,爸爸妈妈和我,都是甜甜的大草莓。”

岳靳成抬起头,看向她,“嗯,妈妈是最甜的那一颗。”

目光越过满桌缤纷甜食,也跟着沾了点腻甜,悉数送给了付佳希。

两人认识起,每一年的生日,她都陪他过。

以前,是情浓的伴侣不可缺席。

后来,是嘉一作桥架,将爸爸与妈妈的角色演绎完整。

“对了,下个月刘组给我安排了几次出差,就是参加培训、会议这些。”

“生日还谈工作?”岳靳成很自觉,“别谈工作,我会把儿子带好的。”

付佳希忍俊不禁,温好的果汁给他倒了半杯。待会他要开车,不能沾酒。

炉里的炭火明灭艳红,黄酒入喉,辛辣回甘。

岳靳成问近况,问工作感受,问有没有难处。

付佳希答一切都好,跟他聊嘉一,聊幼儿园的趣事,聊儿子体贴顽皮的一点一滴。

她是能喝的,只是一喝,脸颊就微微泛红。醉眼似观星,目光里的娇憨藏不住,直打直地望过来。

像极了从前,他们是彼此的唯一,心无旁骛,爱意热烈。

岳靳成差点接不住。

回去路上,小嘉一在后座睡着。

岳靳成开车,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节匀称,手指修长。光影流淌过他的眼、眉、高挺的鼻梁,又定在他的手背,无名指上,一圈痕印很明显。

黄酒的后劲上了头,付佳希像柔软的藤蔓,靠着椅背,安静看夜景。

后视镜里,岳靳成看了她一眼。

下个路口,他渐渐靠边,稳稳停车。

付佳希扭过头,无解地望向他。

“咔哒……”

他将安全带解开。

“怎么了?”付佳希嗓子有些哑。

“今天的蛋糕,我忘了吃我的那颗草莓。”岳靳成目光执拗,深厚。

下一秒,他的身体越过中控台,手压着她的后脑勺,凶猛地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真夫妻做什么都很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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