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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疏月发现, 魏驭城这人特爱占便宜,哪怕当时吃了亏,日后也一定会找机会补回来。

“你闭嘴不说话就还挺英俊绅士的, 一说话, 才想起魏董是位商人了。”

魏驭城当仁不让,“成功商人。”

林疏月忍不住笑起来, 窝着手掌去拍他的脸, “臭屁。”

魏驭城将她的手一把抓住,放在唇边若即若离地轻蹭。发烧原因,他的呼吸比平时热, 手腕内侧又敏感,像草长莺飞三月里的柳絮扑向易过敏的人,从身痒到心。

这难得的安宁时刻,林疏月很贪恋。

魏驭城问过一次走不走,她说走。那他就不会再黏糊地问第二次。只挑重点, “机票订了吗?”

“订的六点那一趟。”林疏月说:“差不多要走了。”

“别走。”魏驭城一把握紧她手腕,仍是平静的语气, “改签最晚那一班,到南祈, 我派车去机场,把你送回南青镇。”

林疏月故作惊状,“明星待遇啊。”

魏驭城吊着眼梢看她, 纠正:“女朋友待遇。”

乍一听这三个字, 耳尖从里到外被狠狠烫了下。她没接话, 太突然的正名, 有点忐忑, 还有点心神荡漾。她扬着下巴:“别乱叫, 我还没答应。”

魏驭城不恼,仍握着她手腕,用她的手,朝她自己的脸上拍了拍,笑意淡淡:“没答应还威胁我必须去小树林?”

林疏月不吃这套,拿余光刺他,“威胁啊,挺不情愿啊,那算啦。”

魏驭城乱遭的头发软在额前,加之衣衫不整,眼神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使坏,总之怎么看都是放浪形骸。他更用力的一下,直接把林疏月拖拽坐到床边,“不威胁。情愿。我昨晚梦到你在小树林里。”

林疏月莫名:“我在小树林干吗?”

魏驭城挑挑眉,“你说呢?”

太骚气了,一定不是正经梦。

敲门声响,林疏月下意识地起身。

是钟衍,楼下猴急半天,早想进来了。他逮着林疏月一通问:“林老师你一定是放心不下我才回来的吧?”

不然怎么一来就上魏驭城这里,肯定是沟通他的近况。

林疏月笑了下,没答。

钟衍就觉得是默认,“别担心,我还挺好的,我舅刚才没跟你告状吧?他的话你只能信10%听见没有。”

林疏月哦了声,尾调拖长,“这样啊,但魏董表扬了你半小时,全是优点呢。”

钟衍变脸飞快:“这种情况,他的可信度是100%。”

林疏月忍着笑,不用看都知道身边男人的脸色有多精彩。她起身,语气郑重,“小衍,谢谢你多余星的照顾。”

钟衍摆摆手,“不用,他是我小弟,必须罩着。”

说到这,他问:“林老师你是不是今天就得走?”

“走。”

“那你去看林余星吗?”

林疏月压在心底的不舍瞬间放大,好不容易忍住,平静说:“我跟他打过电话,他挺好的。”

钟衍这就不满意了,“回来了都不去,那小破地方有多重要啊。”

他是不知缘由,替哥们儿仗义抱不平。林疏月一时没坑声,心里跟碾磨石子儿似的,有苦说不出。

“重不重要,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你这么大声做什么?”魏驭城既解围,又施压。

钟衍特直,号码一拨,打给林余星,通了,“你姐回了,在我旁边,跟她说话吗?”

林余星在夏初那,此刻正拼着乐高,“不说,我知道她回来了。”

“她不来看你你没意见?”

“没意见。”

“……”

其实飞机降落明珠市,林疏月第一条消息就是发给林余星。林余星让她少联系,说李嵊前几日跟踪他去医院,就是想知道她的行踪。林余星还说,这次自己很冷静,不想伤人伤己。林余星又说,我非常听你的话。以及,

姐姐我爱你。

明珠飞南祈的最晚班是八点半,林疏月掐着点走的。走时,魏驭城也没送,只在她关门的时候,目光跟着那道门缝移动,直至紧闭。

林疏月离开明珠市已经一个月,李嵊跟了几天林余星,最近也不见了踪影。

或许,他已经放弃了。林疏月乐观想。

回程,都是魏驭城安排的人车接送,到南青镇是零点五分。牧青在一楼休息室写材料,“疏月,回来了啊。”

林疏月吃惊,“师兄,还没休息?”

牧青说:“还有点收尾写完,我以为你今天不回了。”

“回的。”

“那个车,”牧青瞧见她从白色霸道里下来,魏驭城来南青县考察,坐的就是这一辆。“是魏董的吧。”

林疏月没否认,点了下头。

牧青善意地笑了笑,“懂了。”

刚上楼到宿舍门口,就收到魏驭城的短信:到了?

林疏月:平安。

魏驭城:晚安。

奔波一天,睡眠质量奇好。早上,林疏月是被敲门声催醒的,她披着长羽绒服去开门,眼睛都未完全睁开。牧青在门口着急道:“赶紧的,赵小宇不见了。”

“谁?”林疏月以为听错。

“赵小宇。”就那个差点辍学的,脸和脖子有开水烫伤疤痕的小男孩。

林疏月第一想法:“他奶奶又不同意他上学了?”

“不是。”牧青说:“班上其他同学的家长到学校来闹,说赵小宇偷看女同学上厕所,必须开除他。”

为首的几个家长代表都是爷爷伯伯辈,这年龄段的人,没受过太多教育,还保留着彪悍野蛮的民风。拿着锄头铁揪堵在校长办公室,大嚷大叫非让把人退学。

这边闹得不可开交。

林疏月去教室找了圈,没见赵小宇身影。老师说,他这几天一直旷课,昨天起索性不来了,并且不在家里。

林疏月当机立断,“先把人找到。”

八|九岁的娃儿,能跑哪去,但找了附近两遍,就是没人影。林疏月在稍高的陡坡上叉腰站了会,忽然想到一个地方。

镇南方向,汇中集团在建的工厂。

项目已经启动前期准备工作,挖机轰鸣,拆拆打打很多废齐的边角建材。牧青骑摩托车载她过去,果然,在施工场地外找到了赵小宇。

瘦不拉几跟竹竿似的,右肩背着一只麻布袋,压得肩膀变了形,正在地上捡废料。攒个十斤就能卖七|八块钱。

牧青挺生气,“小宇,林老师好不容易说服你奶奶,你怎么能不珍惜呢?”

赵小宇垂着头,不吭声。这么冷的天,他里面也只穿了一件平领的旧线衫,脖子上的凹凸疤痕清晰可见。

林疏月拉了把牧青,低声说:“师兄,我来。”

她在赵小宇面前蹲下,“捡这个能挣上钱,很高兴对不对?”

赵小宇默默点头。

“但是呢,这个工厂迟早会建成,那时候,你还去哪捡这些边角料卖钱?”林疏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其实你是想上学的对不对?”

赵小宇冻得流鼻涕,但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想。”

孩子或许会撒谎,但内心的渴望足以支撑他说出真心话。林疏月轻声对牧青说:“师兄,小宇手臂上有伤。”

牧青惊愕,刚想去看。

“别看他,他本就敏感。”林疏月声音更低:“走,我们回学校。”

校长办公室里,依旧吵闹不休。这些家长是铁了心要赵小宇退学,什么理论都听不进去。民风彪悍,今日得一见。

林疏月去到赵小宇所在班级,站在讲台上环视一周,“赵小宇是不是大家的同学?”

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稀稀拉拉地冒出几道声音,“是。”

“现在呢,老师要把他开除。但是少了一些证据,你们可不可以告诉老师,他平时做的坏事?”

林疏月故意反其道而行,孩子们瞪大眼睛,教室变身真空舱,压榨得不剩一滴新鲜空气。

林疏月面不改色:“他欺负老实同学,揪女生的辫子,吐口水,骂脏话,上课不认真,考试抄小纸条。”边说,边假装在纸上记录,“还有要补充的吗?”

这时,有同学忍不住道:“教室里的扫把,还是赵小宇修好的呢。”

紧接着,又一人小声:“他总是主动擦黑板,倒垃圾。”

“我,我的桌子脚掉了,也是赵小宇帮忙绑好的。”

场面扭转,孩子心本纯真,不擅欺骗。

林疏月循循善诱:“所以,大家愿意和赵小宇成为同学,成为好朋友。如果愿意,那老师就不开除赵小宇了。”

这次没犹豫,全班齐声:“愿意。”

“但是呢,有人说他偷看女生上厕所。”

一个小胖子举手,嗓门洪亮:“老师,赵小宇从不上厕所。他说他有疤太丑了,他怕吓着低年级的同学。”

门外闹事的家长们顿时哑口,不占理,虚了气势。林疏月乘胜追击,领着赵小宇过去,卷开他的衣袖,露出可怖的抽痕。

林疏月对校长说:“他不是不想上学,是因为有人打他,威胁他。至于是谁。”她看向那群家长。

一个老汉气势汹汹:“你么子意思,是讲我们喊人干的吗?”

“我什么都没说,您不必这么激动。”林疏月始终冷静对待,这些人不经推敲,甚至不用含沙射影,就急着不打自招。

“你这个年轻老师会不会讲话!”老汉恼羞成怒,竟抓起一本书朝林疏月砸去。太突然,根本来不及躲,尖锐的书折角正中林疏月额头。

这种快速的攻击特别危险,林疏月脑袋一晕,差点当场倒地。幸亏牧青把她扶稳,大声呵斥:“你怎么能打人呢!”

林疏月的额头瞬间鼓起个大包,疼得龇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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