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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解员愣了愣,随后回答:“一千。”

秦南二话不说,低头去拿钱包,一直沉默的叶思北见到他的动作,突然开口:“对不起。”

秦南动作顿住,叶思北抬头看向王琳,沙哑出声:“对不起,可以原谅我吗?”

听见一直不说话的叶思北发声,王琳气消了不少,她争也只是为了这口气,放软了语调:“行吧,这次算了。”

秦南转头看向旁边的叶思北,她低下头,一周没见,她越发清瘦,冷白色的皮肤没有半点光泽,疲惫黯淡。

她手上还留着王琳掐出来的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警察将《同意调解确认书》递到她面前,叶思北拿起笔,正准备签字,秦南突然伸出手,一把按在这份确认书上。

“为什么打架?”他看着她。

叶思北动作一顿,秦南知道她不会回话,抬眼看向调解员:“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她们为什么打架?”

“好像是因为加班的问题,”调解员有些发懵这个情况,茫然解释,“他们说是因为叶女士答应了帮王女士加班,结果没加,两人发生了争执。”

秦南听明白了,叶思北以前加班一直很多,他转头看回叶思北:“你以前一直是帮她加班?”

叶思北不说话,秦南继续问:“你答应她了吗?”

叶思北不想在秦南面前惹事,也不想让秦南掏钱,她低哑着嗓子:“算了吧。”

说着,她去拉《同意调解确认书》,秦南直接把确认书抽走揉成一团扔到一边,王琳夫妇一瞬站了起来,王琳丈夫抬手指着秦南:“你干什么?”

“给她道歉。”

秦南抬手指向叶思北。

“警官,”王琳看向调解员,“你看他的态度!”

“你每天都让她加班,她都告诉你不帮你加了,你凭什么找她麻烦?”

“而且不管是不是她先动的手,你也打了她不是吗?你主动挑事,动手,还把她打成这个样子,”秦南加重了语调,指了叶思北,“要么赔钱,要么给她道歉。”

“我不赔钱不道歉又怎么样?”

“那你试试!”

秦南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大吼了一声。

震得王琳夫妇一愣,警察反应过来,大吼了一声:“吼什么吼,安静!”

“算了吧……”

秦南这一吼,反而是把王琳丈夫吓住,他看着对面人魁梧的体格,不由得想到以后,怕对方滋事寻仇,小声和王琳商议:“道个歉算了,别惹事儿了。”

王琳红了眼,被丈夫又哄又劝,秦南就坐在对面静静看着,好久,王琳终于抬头,看向叶思北,委屈出声:“对不起。”

叶思北愣了愣,调解员赶紧把《同意调解书确认书》递过去,王琳低头落泪,迅速签了自己的名字,便是一刻都不愿意呆,带着丈夫站起来,哭着冲了出去。

秦南抬手把同意书转到叶思北面前:“签吧。”

叶思北没说话,她看着这份调解书,不知道为什么,竟就觉得有些眼酸。

她盯着王琳的名字看了很久,才伸出手,写下自己的名字。

一笔一划写上“叶思北”,最后一笔写尽,她突然意识到。

任何不公之事,都需要一份道歉。

只有对方认错,才能抹平她内心的伤口。

但可悲的是,有些道歉,她永远等不到。

签完字,所有手续办完,秦南就领着叶思北走了出去。

两人一出门,就看见富强置业的人正围着王琳。

王琳在人群里擦着眼泪,似乎在说些什么。

“今天谢谢你。”

叶思北知道秦南是被赵楚楚叫过来,她有些不知所措道谢:“让你跑一趟。”

“以后没做错的事,不要说对不起。”

秦南不带任何语气说着,转头看她:“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下午还得去公司。”

叶思北听着秦南的话,虽然他并不是在骂她,她却仍旧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她不想看到别人对她的失望,尤其是好人。

秦南点头,想了想,提醒了她一句:“你爸给我电话,说后天是他生日,让我过去。”

叶思北被叶领这种私下行为搞得有些尴尬,她赶忙帮秦南想着办法:“你找个理由……”

“我答应了。但你还是早点找个时间和他们把话说清楚,把协议签了,去民政局吧。”

秦南这话说得很平静,很干脆。

他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做什么事儿,决定了,就干净果断,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这种果决放到人情上,便显得有些冷漠,叶思北站在原地,她面上浮现出几许难过的神色,她似乎用尽全力收敛了情绪,才缓慢开口:“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可以改的。”

秦南没说话,他站在原地,好久后,他才轻声开口:“咱们刚结婚的时候,一起买了一盏灯,当时就只买了一个灯泡,我觉得丑,结果有一天我回家,发现你用纸剪成了一朵花罩在灯上,你站在灯下问我这盏灯好不好看,我说好看。”

说着,秦南低下头,看向地面:“可后来我就发现,纸做的花太脆弱了,它总是坏,每次坏了,我劝你换一盏,你总舍不得,就说修一修就好了。我就看你一直在修它,你日复一日修,我日复一日等,后来有一天,我终于看到它掉了一片花瓣,但你已经好久没修了。”

叶思北静静听着,她听得明白,秦南说不是花,是她。

或许这段婚姻一开始他也曾期待过,但很快他就会发现,她只是一朵纸花。

沼泽一样的家庭,撑不起来的自己,无能的人生,无趣的灵魂。

她再努力修补,可是不从源头解决,早晚她会力竭,他就只能看着这朵花一点一点凋谢,徒留那个光秃秃的灯泡,丑陋地照过他的下半生。

秦南从来没和她说过这些,她就假装不知道,总想维系这一段婚姻,可当秦南说出口那一瞬,她连那一句“对不起,我会改”,都觉得是谎言。

她觉得他说得也对,她就是一朵永远修不好的纸花。

她这样的人,和谁在一起,都是把对方拖进烂泥。

“上次见你,你带的还是有小钻的发圈,”秦南抬眼看她,“这次什么都没有了。”

“我知道。”叶思北听不下去,不敢多说,转身往外走去,“我先回去了。”

“叶思北,”秦南叫住她,“一个人如果自己站不起来,谁都救不了她。”

叶思北不说话,她背对着秦南,等秦南说完,她就低着头大步朝着门口等她的赵楚楚走去。

秦南静静注视着她的背影,好久,他才收回视线,看向还闹哄哄的富强置业那一批人。

王琳还在哭,一群人围着她安慰,他们遮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辆轿车车身流畅流畅,颇为气派。

秦南目光微凝。

——正是他早上才在图片见过、2013年就已经停产了F牌皇冠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