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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西音哄他:“大少爷,消气了没有?”

孟惟悉拿乔,冷冰冰道:“你回北京都六天了,才想起我,你还在意吗?”

西音还没来得及回答,他打断说:“我已经不在意了,就这样吧。”

电话挂断,并没有想象中的舒坦。孟惟悉明明那么不舍得,但出气的话还是说得锋利冷血。他几乎瞬间后悔,但碍于面子,怎么都不肯放下|身段。心想,明天。

明天要买最好看的玫瑰花去接她下课。

晚上他和朋友去钱柜聚会,几个在国外的同学都回来了,玩得疯,玩得尽兴。音乐声太大,灯光绚烂迷醉,孟惟悉跟人划拳,气氛又躁又烈。

他手机一直响,一直响。

朋友提醒他,“惟悉,你电话。”

孟惟悉瞅了眼屏幕,“老婆”两个字温情又刺目。

他还惦记着生气,加上那么多人看着,等着,他便掐了电话。

都笑他,“行了行了,这么好的小赵,别让姑娘真寒了心。”

孟惟悉是从应酬局上下来的,这是他第二轮酒,人已经醉呼得不行,心烦意乱只觉啰嗦,“我们两口子的事情外人别多嘴。”

傲娇,得,真傲娇。

赵西音的电话一遍又一遍,终于不再响起。

这晚北京罕见暴雨,甜水园街这边水都溢过了鞋面。赵西音举着手机左顾右盼,哭得雨泪满面。十分钟前医院来电话,说奶奶心脏骤停过一次,人是不太行了。

赵西音打不着车,最后的那点托付之心也付诸东流。她伤心又无望,哭着在暴雨里狂跑。不知跑了多久,直到一辆黑色大车用车灯晃她。

周启深靠边横停,很快从驾驶位下车,他从后座拿了一把伞,撑在赵西音头上,一脸诧异,“怎么了这是?”

赵西音眼泪止不住,下意识地抓住了周启深的手,死死的,仿若救命稻草。

周启深载她去医院,雨天疾驰,不顾危险。

但,还是没能见上奶奶最后一面。

病房里家属哭声震耳,赵西音站在走廊,靠着墙壁,身上湿透还在滴水。她神情麻木又空洞,忽然肩上一沉,多了一条驼色的羊绒围巾。

周启深声音厚重又温情,他说:“你这样,奶奶走得不放心。”

赵西音眼眶蓄满泪水,望他一眼,便泪如雨下。

孟惟悉第二天知道她奶奶去世的消息,悔得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

赵家的丧礼办得简单清静,赵西音这几天一直不肯见他,孟惟悉出现在葬礼的时候,衣服皱得不能看,胡茬也冒出了下巴。他眼睛都是红血丝,几乎要落下泪来。

赵西音和他提了分手,这两个字,是孟惟悉从未设想过的结局。

他又惊又惧,先是认错,再是苦求,最后气急败坏口不择言。

那天两人大吵一架,孟惟悉气得当天就飞去澳洲,名曰工作,实则散心。他那时想得万全,心说,冷一冷,静一静,他们感情坚深,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故事的最后,是赵西音出嫁的前一晚。

孟惟悉跌跌撞撞地冲上门,赵家的亲朋怕出事,干脆拦在门口,铜墙铁壁一般。孟惟悉不要命似的往里闯,衣服乱了,头发塌了,鞋子也丢了一只,狼狈得哪还有半点天之骄子的影子。

他一遍一遍叫赵西音的名字。

这阵仗太吓人,万一有个好歹,真收不了场。

赵家给周启深打了电话,周启深到这时,孟惟悉上前就是一拳。可他人太虚,根本使不上劲。孟惟悉大骂:“阴险,姓周的,你他妈就是一个卑鄙小人!”

周启深穿的是白衬衫,衬得他的脸像沉静月光。

只平声问了句:“明天要来喝喜酒吗?”

兵不血刃,一句话就将孟惟悉挫骨扬灰。

孟惟悉呆如木桩,跟丢了魂似的,踉踉跄跄地走了。

农历廿六,六月二十八日,周启深大婚。

孟惟悉坐上了去洛杉矶的航班,当时他想,这一生,就不回北京了。

——

手机搁在仪表盘上,屏幕亮了好几次,家里的电话一遍一遍往他这儿打。

孟惟悉坐在车里,接起电话,哑着嗓子说:“就回。”

下高速,车往城区开。城市光影灼灼如翡,孟惟悉滑下车窗过风,红灯时,他停在线内,半边手臂都疼麻了。孟惟悉心里有数,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他转头看窗外,嘴角猛地一颤。

马路那边,北京舞蹈学院的大门赫立,偶有三五学生结伴进出。

孟惟悉的目光钉在那处没有动,直到后方车辆鸣笛催促。

他转回头,手背在眼睛上盖了盖,像是被风吹进了砂砾,一不小心湿了眼睛。